片刻后,他缓缓抬起眼,对着那仨人温柔道:“天意如此,我爱莫能助。”说罢对着他们三人弯腰鞠躬,而后持着手杖继续向里面走去。他不急不缓穿行在东搬西运的番军之间,偶尔伸手接住他们不小心掉落的玉镯银链,偶尔帮他们扶正险要掉落金佛首。
他在大殿里侧转身进了廊道,而后向着自己暂居的房间走去。房门已经被人破开,里面和外面一样杂乱。他抬腿迈进去,在屋子里环顾一周,自顾自问道:“我的丹炉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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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铿——”一声落地清脆,三人半蹲着身子半抱半拱起的金丹炉上,炉盖因炉身倾斜而滑落在地。他们看了眼地上打着圈的炉盖,又抬起眼来看着盯向这边的铜黑男人,不自觉的张开了嘴。
男人走过去,弯腰把炉盖拾起,“其实,这炉子只有外面一层镀金,用利器刮下来就好了。”他把将炉盖盖了回去,顺手帮他们把炉子扶正,“小心些,别再掉了。”
……
弭玬:“一个半月前,我收到邵燕主来信,说您已回到萧宋。我本欲西行寻访无人之境,担心您随时需要帮助,才盘桓于三角区一带,靠着炼丹忝入他人口中的‘大师’。”
江楚看着坐在骆驼上的他,点点头没说话。他向来不近江湖炼丹与制毒人士,在他眼里都是疯子。可他自认识弭玬起,一眼瞧去像是个凶神恶煞的狠角色,可那总是不急不躁的性子配一腔温声细语,倒让他更像个苦旅僧人。
与邵岭涯、安求客、京枕桥他们不同的是,江楚并不清楚弭玬到底有多少本事,他知道的唯二。
其一是他那炼丹之术。就算江楚一直抵拒,但他也曾亲眼见过弭玬的丹药让半脚踏黄泉的人迈回阳关道;
其二是他的沟通天人之术。弭玬不但精通卦术,更有独到又古老的密语与仪式与天人相呼。他从不轻易开口做那先知,可一旦启唇,任何未卜先知绝无差错。
而他这占天卜地的本事,也让江楚躲过一个大灾。而作为窥泄天机的报应,弭玬曾大病一场,险些客死他乡。
江楚与他的相遇平淡又无趣,不在刀光剑影也不在腥风血雨,而就在优哉游哉云霞染袖的茫茫路途中,穿过戈壁沙漠,翻过雪山,并行千里。江楚都记不清弭玬当初为何要入西洲府,只觉得天地之大,弭玬只是偶尔需要个暂时的栖身之所。
“那么这些年,你一直都在这三角区?”
弭玬从布袋里掏出个丹药塞进嘴里,慢慢嚼着,突然听江楚开口,也仍是慢慢嚼着,待全咽下去才道:“嗯,但也去了云理,访些精通老蛊的大巫,对新丹药也有帮助。”
暮色四合,这里的夜空不同京城,是那么开阔无垠,繁星闪烁不定,河汉美轮美奂,运气好的话,还有颗流星划过长空,照亮戈壁上的孤草。在这里,斗转星移近在眼前,一草一木都显出了岁月的厚重与生命的韧劲。
关外,番军们堆起篝火欢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吟唱着属于他们那个部落的歌谣,或跳起他们祝酒的舞蹈。姜胡邪抹掉下巴上的酒沫,环顾四周没发现黎江楚,找了个人问道:“诶!那姓黎的呢?”
士兵:“(咽下嘴里的肉)老大您说侯爷?他应该在那边吧。”士兵指了个方向,姜胡邪顺着瞧过去,依稀辨出个人影,回过头来轻轻箍了下那士兵脑袋,“这侯爷给你叫得亲啊!快吃吧!”
姜胡邪可能自己都没发现,四天的时间,他对江楚的抵触已经开始瓦解。四天时间,江楚与他们一同吃住,没有放不下的架子没有卸不掉的台子,开得起玩笑,接得下话茬,和他们平日相处在一起的兄弟们,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