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江楚帮姜胡邪撒气的办法颇好,除却有些废沙匪外。三角区这么些年,沙匪总是骚扰番军,可番军碍于中央那总盯着他们的眼,从没主动反击过一会。而这次黎江楚带头大手一挥,整军剿匪,姜胡邪赖也有的赖。
况且江楚担心阑轩居借此再挑事由,所以此番剿匪并无家国立场,打得是抗扛起杏黄旗的由头。
他们像条沙地里的龙,在这三角区各个犄角旮旯里搅出个天翻地覆。沙匪们这么些年从来都是上门打别人的家劫别人的舍,光着膀子吃着羊肉的他们万没想到这一顿下酒菜今天突然变成了断头饭。
他们连对方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从外到里已然被杀了个干净。留下个哆哆嗦嗦把有价值的线索抖完后,也陪那一地的兄弟姐妹们见孟婆去了。架上还烤着羊腿的沙匪窝点,顷刻便只剩了多年劫掠而来的金银珠宝。
江楚看着番军一个个眼睛跟扎宝贝堆里一样迈不动步子,他不言,姜胡邪不语,底下的是没人敢动。就当他们都以为这些缴回去要充公的时候,江楚却吹着口哨挪开了目光,表示他从没见过这沙匪窝里有什么宝贝。
姜胡邪看着江楚这番作态,咧嘴一笑,斩马刀一抬,底下的番军顿时把那些宝贝全分揽进了囊兜口袋。他们打了一辈子也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尝到这第一口蜜,往后都不用姜胡邪,他们自己甩着脑袋就冲上去办了。
凡清出一处沙匪窝,江楚就会留下部分番军镇守,以作日后打算。余下的,则又由江楚牵头赶向了下一家“客栈”。如此往复,番军数量渐少,而闻风而动的沙匪,虽平日是井水河水,如今做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开始抱团取暖。
打到最后,三角区的沙匪三大首凑在一窝,本想着是人多力量大,可万想不到是自己开灶生火倒了油,省了江楚奔波的麻烦,直接被一锅端了。真是流年不利挨家倒霉。
至此,江楚带着人用四天,解决了在三角区作威作福多年的沙匪。
姜胡邪满心乐呵带人搜刮着沙匪们多年的积蓄,全然没了那被中央制裁的闷气儿样,九头牛拉不住翘到天上的嘴角。
江楚站在这古怪又丑陋的大殿中,看着番军们一个个掘地三尺的模样,却听外面有铃铛声整齐作响。他转身望去,见一个浑身上下充满诡秘的男人,正自远处缓缓走来。
那人身高八尺,全身铜黑,赤裸上身。他五官硬朗刚健,眉间染着神秘又诡异的邪气,眉下瞳如一砚墨玄,辨不清瞳孔何处。唇妆一道黑线顺延至下巴,而再往下,自胸膛攀过肩膀蔓延至手臂,纹着彩色且古老的部族文字,像是能勾连天地的密语。
他腰上围了一圈褐红布袋,再系一圈兽爪骨。手持木杖,杖上杵了个羊头骨,两只羊角上,共系挂着六个小铜铃。他一步一跺杖,铃铛也便跟着一下一声响。
那被绑着的仨匪首本老老实实整齐跪在一旁,一听这铃铛声,立马以面抢地,似蚯蚓在地上蛄蛹,把脑袋探出门外,大喊道:“大师救命啊大师!”
姜胡邪那边盯着手下人掏着大把大把的金银首饰,听匪首这一声嚷喊,回头视线穿过江楚,瞧见了那带着空冥与诡秘走来的男人。姜胡邪走至江楚身边,顺势取下斩马刀,横刀于台阶上,俯视着底下那人,却被江楚抬手轻轻压了斩马刀去。
姜胡邪觑了江楚一眼,又看着底下越走越近的男人,不太放心地把刀放下,手上绷紧的力劲却一直没收。
那男人拾阶而上,直直冲着姜胡邪而去。姜胡邪紧了紧刀把,不自觉往后退了一丝,却只瞧见对方在他那红褐布袋里掏着什么,旋而摸出个朱金两色的圆丹,滚至手心递到姜胡邪面前,温声细语问道:“朋友,来一颗吗?”
他见姜胡邪抗拒又警惕,便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嚼了两口,乌黑找不到瞳孔的眸子挪向了江楚,微微颔首温声道:“府主大人,好久不见了。”他突然抬起手,“大人别动……”而后小心翼翼捻去了夹在江楚头顶发根里的鸿毛,夹在手指间轻轻一吹,让它随风去了。
匪首:“大师!大师我们供你吃住供你炼丹!大师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他听声迈进殿去,扫了眼进了贼似的一片狼藉,才看向那三个面朝黄土背朝天,血丝夺眶欲出的匪首们,慢慢合上眼,右手持手杖一跺,铃铛声响三下,而后左手在胸前比划出奇怪的手势,一阵低沉诡秘的吟诵自其嗓中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