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押江前辈。”有人笃定。
江百回这时,以他那柔弱无骨的手,扣过李相夷肩膀,猛一抓人,往台下甩去。
“我押李相夷。”有人看好。
李相夷反擒过江百回臂膀,借力一个腾翻,整个人天旋地转,往他后背倒去。
而后以一副拱桥的姿态,反手一刺。
小主,
江百回旋即滑开,并回身正对向人。
他步子虚虚实实地摇晃着,剑揽青天。
嘴里念叨着,“‘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突地,巨大的清寒之气压下,似月亮把凉辉借下界来,悉数逼在李相夷眼前。
他通身一冷,目光微恍。
似乎还真就看见,周遭之物,分出三个影子来。
他直视着江百回,少师长驱刺去。
剑尖竟是一空。
江百回在更深处,眼含笑意地拍了他一剑。
他脚下半空,鞋跟已踏出台去。
头脑一明,动作返回台内。
他立在磅礴的清寒之气中,忽觉像置身在干净透亮的水潭内。
对,就是水潭。
小时候在杨柳溪叉鱼,他总是叉不到,所以很是气馁。
李莲花却一叉一个准。
摇头笑对他道,“水里的鱼,同眼中所见,是不一样的。”
“眼中所见,是鱼的虚像。”
“你得往下,往深了去。”
他学着李莲花的样子,狠狠一杵叉子。
叉下一实,他高兴地举起来,对准湛蓝高远的天空。
“李莲花,我叉到了!”
李莲花背手站在柳荫下,眼眸微眯地,纳着喜笑颜开的小朋友。
开口道,“那就多叉几条,今天晚上给你做个好菜吃。”
“知道了。”
后来,他叉到了很多鱼。
十岁到十五岁的那些年,他慢慢成了一个叉鱼高手。
李莲花说,“你以后若是住到渔村,必是不会挨饿了。”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住到渔村去。
云隐山才是家啊。
无论走多远,不都要回家的么。
总归……他双眸一凝。
“叉鱼是生活,武学未必不能与生活相通。”
他祭出一剑,往深里去。
那一剑似雕弓拉满,嗖一下,携着刺破苍穹的气劲,往深里刺去。
叮——
“仆姑射寒月”,少师钉在江百回的剑上,搡着人往台下去。
江百回只脚尖一点,挨在台缘。
他眉头紧皱,咬牙搏出一线生机,逆回台上。
一式“天仙狂醉”纵意而生。
真气前所未有地迸出,又分成不计其数的小股。
无序地狂乱着,呼啸着,恍要把空气揉成满身碎骨。
李相夷辗转其中,挥砍出一股股真气,间不停歇地抗击。
正所谓遇强则强,他心下大悟。
真气聚凝于剑,而后犹如大山坠于旷海。
惊世骇俗的巨响中,海波荡开。
真气也荡开,方圆千里,一泻而去。
江百回被重重贯到台下!
此乃“千里暮云平”。
李相夷即刻还剑入鞘。
广大的真气平静下来,收束着减小了伤害。
他跳下台去,对江百回伸出手。
“前辈,承让了。”
江百回借着他力道起来,擦却嘴角血迹。
“看来,”他遗憾道,“我那酒庄是没人要了。”
“您可以问第三个人。”李相夷扬眉。
“不了,”江百回摆手,“想必……”
想必很久不会出这样的后辈了。
“我给你算个命吧。”他牵唇一笑。
“您会算命?”李相夷有些不可思议。
“略通一点。”江百回倚剑道。
“我观你面相,至刚至正,日后在江湖中,必是木秀于林。”
“只是……”
他轻叹一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过刚易折,慧极必伤。”
他一搭李相夷肩膀。
“当心了,年轻人。”
李相夷明白又懵懂地一拱手,“受教了。”
江百回提剑远去。
“走了。”
“有机会请你喝酒。”
“多谢。”李相夷道。
而这时的台下,已轰然了。
江湖第六,被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辈打败了,还是用半多炷香。
一群人哭丧,一群人欢喜,闹哄哄地收打赌的银钱。
看客席的单孤刀赤红了眼。
饶是这样,他还远远抱拳恭贺。
肖紫衿捏紧了拳,邦邦硬。
他干笑着,迎合着明眸盈笑的乔婉娩。
“你们说,相夷会打到第几?”
她望着招展的白衣身影。
“前三。”石水随便猜。
“这何从知道,总,总之,不会低吧。”肖紫衿磕绊道。
乔婉娩听罢,说,“我想,会是前三。”
像他们一样,看客席的不少人,也这么押了起来。
李相夷往座位去时,听到这么些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