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百回送出一剑。
那剑看起来绵软无力,好似弱柳扶风。
它不是重重刺去的,而是轻轻飘去的,飘向李相夷胸口。
李相夷横剑一抵。
试探性地,未作太多气力,也未作太少气力。
只见对方剑尖压来,少师曲起了不少弯度。
还有源源不断的气劲,逼得他退了半尺。
“好具有迷惑性的剑招。”他想。
分明是入木三分,力透纸背。
他脚下一蹬,借力侧翻而开,破掉守势。
江百回的剑,扑刺向空气里。
当他转圜掉剑,李相夷已打出开山碎玉的一剑,直袭他侧身。
遂只好斜剑一挑。
两剑错开之时,他仍能感受到,那股刚正浩然之气的余韵。
余韵在大臂上,割出一道利落的口子来。
“好一个中正纯粹,通直绵长的内力。”
他脑中似有短暂的清醒。
步子却是颠颠倒倒,好似要在某一个点倒下,又始终倒不下去。
剑也如人,醉了一般,颠三倒四地攻向李相夷。
李相夷一时摸不清路数。
“日月穴。”他断定对方的攻击方位。
可偏偏剑锋怪异一转,往他肩井穴去了。
穴上皮肤一绽,晕出团红来。
他被迫退上数步,不甘又猜。
“京门穴。”
对方剑锋再一变,扎向了心井穴。
那处皮肤又裂开一口,血痕如沟。
如此落了三招后,他被对方以剑压剑,飞速往台下推去。
他倾斜着,上半身有种欲坠不坠的失重感。
余光一侧,快到擂台边缘了。
可双手扛着剑,松一分,就等于自取灭亡。
迫在眉睫之际,他抬出一腿上踢。
江百回无奈闪避,手上的力道泄了半分。
李相夷当即撑剑上搏,而后与其反向擦开,滑回擂台中心去。
他持剑伫立,冷毅清黑的眼睛,凝视着歪站的江百回。
“凡武者,皆有章可循。”
“‘醉剑醉剑’,糊涂的是酒,清醒的是剑。”
那柄看似糊涂,实则清醒的剑,又昏昏聩聩地来了。
锋芒混乱着,游移着,似涌动的粼粼波光。
忽地,他目光一凌,脑中高速运转。
按照之前固有的思路,再结合偏转的角度距离……
“是膻中穴。”
铮——
他剑守膻中。
不出所料,江百回的剑钉向那处。
他抬眸,对上李相夷认真的视线,漾出抹笑。
“你是第一个,三招勘破我路数的人。”
“再过两三年,我便是不惑之年,天下第一的血域天魔,比我年轻一轮。”
“他当年向我挑战时,花了五招。”
李相夷运剑杀去一招。
“他当年多大?”
江百回拼剑回抵,两剑交叉。
“十七。”
“你多大了?”他左手化掌打去。
李相夷沉腕对掌。
“十五。”
江百回醉意浓浓地“唔”了一声。
“果然是个小娃娃。”
“你有师父吗?”他问。
“有。”李相夷答。
江百回眼珠一转,“那你认我作干爹如何?”
“啊?”
李相夷愣了秒,才答,“前辈莫要玩笑了。”
江百回记起什么来,“血域天魔以前也说我开玩笑,还说我在说醉话。”
“不过,我是诚心的。”
“您也问过他?”李相夷有些震惊。
江百回颔首,“因为他也有师父。”
李相夷讶然得说不出话来。
相差不过一轮的人,如何当爹当儿子?
江百回掌风绕上,“你不妨考虑考虑。”
“我有个酒庄,可以送你。”
李相夷抬肘下压,“这无功不受禄,多不好。”
“我们打个赌如何?”江百回坚持不懈。
“你输了,便认我为干爹。”
“你赢了……”
那自没有后话了。
血域天魔当年,就是这么没后话的。
李相夷不应。
他还没有给人当干儿子的想法。
江百回见他沉默,道,“那便这么说定了。”
“……”
李相夷的无言以对,无声无息,又惊天动地。
他眸中掠过一点火星。
此战非赢不可了!
两人又你来我往,过了数招。
冷铁相击,不带喘息地响。
江百回外萎内强的一剑打出,李相夷动如闪电一避。
砰,一根立柱断折!
李相夷回以势如破竹的一剑,江百回微醺一晃。
喀,守擂的石兽裂成两半。
台下看客的心情被吊得亢奋,对李相夷的轻视已然消弭了不少。
有人甚至出银子打起赌来,押谁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