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管对田园风光的赞颂声又起。
“悸动!”他余光扫过总谱的中提琴声部。
排练厅左前方奏出了灰暗的d小调和弦震音。
“情欲。”“哼鸣。”
两个对立的动机在震音中再次出现时,位置产生了微妙的互相调换。
乐手们感觉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出现了裂痕。
而看排练的那六七个人彻底听傻了。
他们以平生的见识,就不知道还有交响诗能这么去写,能写成这个样子。
你们这是什么曲子啊!?有人心里在卡带似地咆哮。
“扬升。”
瓦尔特双目如炬,内心节拍在精准地向前推进,右手给出一个手势,向上挥扬。
沉寂已久的大提琴和低音提琴,以fff的力度奏出极速向上的7连音阶,然后突然变得凝滞,往下三度的音符上拉扯。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从完全静止的呼吸中恭迎新生。
“锤击!”
最后一音,定音鼓、大小军鼓和铜管残忍锤响,新的生命被无情灭杀,鲜活的肉体开始在泥土中腐烂。
“情欲!”小号用暴力承接苦痛。
“re/fa/la/#do!——————”
乐者和听者均觉得,有一种力量从自己颅边砸落,击碎了另一种力量。
它的侵略性针对的不是自己,而像是……封住自己和这边空间的透明玻璃。
玻璃在碎裂。
“拂晓。”
瓦尔特接二连三地指挥声部进拍,长笛与单簧管再度向上刺破云层。
“情欲。”“悸动。”
长号吹响不协和的d大小七和弦,弦乐震音开始朝各个提琴声部蔓延。
“哼鸣。”“扬升。”“锤击!”大管、低音弦乐与鼓的排列进行。
第一轮排练合奏,在存在诸多瑕疵的情况下,能有这种感觉是瓦尔特做梦也想不到的。
他感觉到自己灵台澄明,渐至佳境,甚至逼近了穷源尽委之程度。
“这种唤醒是由深不可测的死寂向音符和和声的苏醒,但见证之主的醒觉恐怕还不是老师深层内在标题的全部,它隐喻的是更本质的‘从无到有’的根本性转变,是从一种最原始混沌的世界中成功突破的伟大之举……”
“我感受到了‘盆地’,我绝对能得见辉塔的基座,老师在试图通过音乐作品,探讨一条神秘的、具有重大意义的‘攀升之路’,没有人能仅仅把他认为是一位深思的、微妙的大自然的歌者,后者评价颇高,但对他来说是无比的狭隘……”
第三分钟时,瓦尔特竟然觉得自己的灵性升华了。
只差一次入梦!
曾经在故乡教会就有了扎实积累的他,在旅费生涯的今天,高位阶的境界已经咫尺在望!
调性在发生悄无声息的变化,“哀乐进行曲”主题被范宁用圆号和小号继续续写,音程上下跳跃,节奏生硬堆砌,冷酷而暴虐的特征越来越明显。
“咔嚓——”空气中某种无形之物的裂缝正在蔓延。
阿科比交响乐团的音乐总监已经呆若木鸡。
“这……”
如果在平时,深谙盘算利益的他会迅速转变态度,下决定将这首曲子替换近正式曲目,但现在,他丧失了思考能力。
年迈躯体中为数不多的激情全部被强行抽了出来,然后,迅速又臣服于另一种激情。
就像被风卷起的花瓣与叶子。
“拂晓。”“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