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看见父皇苍老的手背青筋暴起,与三年前在庆功宴上攥碎玉杯时的模样分毫不差。
那日蓝玉捧着血淋淋的北元王印跪在阶下,老皇帝也是这样摩挲着刀柄,最终却将王印随手赏给了献舞的胡姬。
更漏声突然停滞了。
朱棣的护颈软甲已被冷汗浸透,额角青筋突突跳动。
他数着金砖缝隙里凝固的血珠,那些暗红色的斑点突然扭曲成望北楼飞檐的轮廓。
酒醒后那个清晨,他策马绕楼三匝,睚眦兽首的铜瞳在朝阳下泛着诡异的金红色,仿佛要将他披风上的四爪蟒纹灼出洞来。
"老四。"
这个称呼惊得朱棣肩头一震。
自就藩北平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听父皇用这般家常的语气唤他。
但朱元璋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浑身血液凝固——老皇帝用陌刀缓缓挑起他的下颌,刀锋紧贴着喉结的鳞甲缓缓游移,冰冷的触感如同毒蛇信子舔舐着要害。
"你可知当年陈友谅的艨艟战舰,为何要在船首铸饕餮纹?"
朱棣的视线被迫与刀柄上狰狞的睚眦对视,那兽首的眼睛竟是用漠北狼王的碧玺镶嵌而成。
他感觉喉间的刀刃随着呼吸微微震颤,恍惚间望北楼的铜铃似乎穿越千里,在奉先殿的藻井深处发出细碎的呜咽。
"儿臣...儿臣愚钝。"
刀锋突然撤去,朱棣的膝盖重重磕在金砖上。
他听见父皇的脚步声绕着沙盘游走,皂靴碾碎辽东黑土的声响如同碾碎人骨。
当那道佝偻的身影停在《山河社稷图》前时,朱棣突然发现画卷上的居庸关位置,不知何时多了几点朱砂印记,艳红得像是未干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