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王上恩准，对他只关押，不动刑。”

“（捎鼻子）这么看，老子还欠你一笔？谢了……”徐漮涌看着他低垂的眉眼，“那我呢，你又打算怎么处置？”

“我本想让你和令郎一起，在萧宋过个中秋的。”

“（嗤笑）让我儿子看见自己老子这副凄惨模样，还要像狗一样夹着尾巴在萧宋过个中秋，（抬手一摆）别扯了……”他看向南方，朔风刮过眼，让他眨了眨，“其实，出来的时候，我就没打算再回去了，阴森森的地牢里，老子受够了。”

“将军可以在疆场负伤，将军可以在疆场战死，暗无天日的地牢，折磨与屈辱，确实不该属于你。”

徐漮涌看着江楚，笑问道：“你已经有打算了对吧？和我想的应该一样。”

江楚叹了口气，“（站起身）我的确从没打算放你活下去，为我爹，也为帮你解脱。算是我能给你的尊重。只是这天比我预期的，早了些。”

“（笑）这才像样……该来总要来，早晚什么的无所鸟谓。不过你应该知道，（艰难撑起身子）老子是不会，（稳住身子）不会乖乖做待宰羔羊的。”

“我知道。”江楚马背行囊上捆着的刀取下扔给他，“抱歉，你的银刀弄丢了……”

“（接过刀）就是没丢，你给我，我现在也举不动了。”

江楚拔剑出鞘。徐漮涌也拔出刀来，憋了口气拖着步子，一步两步三步并上，举刀冲着江楚脑袋砍去。江楚挥剑直接将长刀拦腰砍断，变势斜劈，剑锋陷入徐漮涌胸膛，硬生生划出裂口，再两秒后，血登时哗啦沥拉下来。

他的不遗余力，是他还徐漮涌作为将军的尊严。

徐漮涌低头看着胸膛上长长的剑痕，凶狠一笑，挥着断刀再次砍了上去。这次刀直接被震脱了手，而胸膛上再次留下一道剑痕。

他弯着腰撑着膝盖，一口一口喘着气，晃晃有些眩晕的脑袋，又猛吸一口气，直起身攥紧拳引臂挥出。江楚阖眸鼻息一叹，眉头发紧，侧脸垂首，抬剑身前，剑锋也不忍心地贯穿了对方身子。他力道一加，而后抽剑，对方狠狠栽倒在地，而垂于身侧的长剑，血顺着剑刃汇于剑锋，滴进泥土。

徐漮涌：“（躺在地上呛了口血）不打了，输了……留我口气，我有些事想托你，成吗？”

“自然。”

徐漮涌在自己布兜里掏出了张折了四折的纸，上面还有血迹，举起来，示意江楚拿去，“（无力）在狱里写的，你给长麟，跟他说，他爹没念过什么书不认识多少大字儿，这一张鬼画符，凑活看吧。”

江楚接过，还没揣进怀里，徐漮涌倒是突然道：“你看一眼，能看懂吧？”

江楚一顿，垂眸扫了眼自己的手书，苦涩一笑点头应了一声。

“那就好……”

“既然没打算回去，为什么不见他？”

“（笑）没什么好见的，我这辈子最见不得人哭哭啼啼。（揩去嘴角溢出的血）要死就死，没必要凑一场生离死别，弄着自己闹心又难受。”他看着天上隐隐浮现的繁星，“终于快见到他娘了。”

“他娘，走了么？”

“嗯……”

“战火，还是疾病 ？”

他突然不说话了，直直望着天上，两眼的神光已经开始涣散。江楚以为他也要去了，却听他又虚着声开口道：“你知道吗，其实人饿坏了，人肉、猪肉、狗肉、羊肉，吃不出差来……你不要告诉长麟这个，也，也不用和他说，是你杀了我。我杀了你爹，还给你，是应该的。（怅然）告诉他，这世上的仇恨太多了，没必要再多一桩……”

江楚垂了眸子，“还有别的遗愿么？”

徐漮涌抽抽鼻子突然嗤笑：“其实以前，老子也想封侯拜将为这萧宋打打天下的，（自嘲）是我生不逢时。”他看着江楚一双天青眸就这般注视自己，没有喜怒，却有凄悲，“长麟是从小跟着我，但他手底下没有一滴汉人的血。他的根在这，我希望这儿，还能容得下他。”

江楚这一听，大概知道徐漮涌的手书内容了，“好，我答应你。”

徐漮涌歪去脑袋看着阿烈墓前的空酒坛，问：“还有酒吗？”

江楚取来酒，把他拖到树下，扶起他上身让他靠着树干。江楚把酒拔开塞子，递给他，他却举不动了。江楚便取了空坛，砸掉坛壁，用坛底当碗，倒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