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泯却恩仇

醉吴钩 淮杨枝 2399 字 6天前

翌日,江楚从牢里带出了满身伤痕的徐漮涌,又接了从泊州带回的那姑娘,三人三马一路北上,要去往渠江关的西山上。

他本想让那姑娘在府上好好过个中秋,等过了中秋后,再带那姑娘去找她爹的——她爹的坟。可她执意,江楚只能尊重。

徐漮涌身上的伤痕一层叠一层,让他只能瘫在马背上,没法坐起来。据说是牢狱里行刑逼供,想问些关于平辽军力部署的问题。他是说没说,江楚已经从他身上得到答案了。

因为徐漮涌的伤势,程时被大大拉长,到渠江关的时候,江楚他们已经走了近二十天。军营里的官兵们各个小心谨慎,刀枪剑戟对着马背上坐都坐不起来的徐漮涌,只因那也曾是让他们闻风丧胆的黑狼王。

徐漮涌瞧见他们如畏虎狼的模样,咧开那千沟万壑的嘴唇笑了,齿缝间都是干凝发黑的血。江楚下马摆手,示意他们把东西都放下,一人牵着两匹马,静静向关西走去。柳星眉与柳琰玉父子俩抱着胳膊肩碰着肩,貌离神合面面相觑,目送着江楚牵着两匹驮着人的马消失在了视野中。

山上,就在武毅晟当初为黎长洪立的墓碑旁,还有块木刻的碑立在那里,凿出了“阿烈之墓”。那姑娘下马来,一脚没站稳崴倒了身子,在江楚的搀扶下,一步一跳至墓前,跪在那里。

那姑娘出奇的安静,没有说话也没有哭,只是手里一直攥着那个布老虎,指腹摸索着布老虎肚子上那八针磨毛的线。

“砰——”身后一声闷响,江楚回身见是徐漮涌从马背上滑下来,直直摔在了地上。江楚把他扶起来,想搀他过去,却被他挡掉。他挪到碑前,歪着身子一点点降下来,却还是稳不住,一下瘫在了地上。

他接过江楚递来的一坛酒,拔开酒塞,徐徐倾倒在地上,泥土坑坑洼洼里,很快便汪了起来。他把剩下的半坛酒灌进自己的喉咙,酒水漫出来,夺过嘴唇顺着下巴喉颈灌进胸膛,流过他每一处伤疤。

烈酒给予的腌痛感许久才慢慢消减,他五官渐渐放开,虚着声道:“阿烈,你女儿,瞧瞧吧。(笑)和你估摸的一样,都这么大了。(打趣)好在不随你,不然可没这漂亮……(看向那姑娘)妮子,叫声爹。”

那姑娘没吭声,两眼放空,又好似想把那一堆隆起的泥土看穿,看看里面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徐漮涌:“妮子,叫你爹一声,他不管是天上还是搁地底下,听见喽都好安息。”

姑娘:“(垂首别过脸)我爹,早死了……(吸鼻子)在我六岁那年,在他转身离开那时候,就死了。”

江楚:“(踟蹰难言)其实 ,其实你爹是…你爹是我——”

徐漮涌:“(截断)你爹是我得意部将……”他看向江楚,盯着他打软发颤的眉眼,“是个有种的英雄。死了他不后悔,只后悔没能亲眼把你瞅大。作将士他没法子,当爹爹他也算不称职,但他爱你念你是真的,是我亲眼所见,妮子我绝不骗你。”

姑娘:“是吗?是么……”她用手将泥土挖出个巴掌大小的坑来,泥土嵌在她指甲缝里,枯枝粘在她掌心中。她把布老虎放进坑里,然后再埋上。她突然笑了起来,很轻又很柔,像是怕惊了地里睡着的人。

她轻轻抚摸着木刻墓碑上凹下去的字,然后她把它抱在怀里,摩挲着,却突然“咔嚓”一声,她将墓碑掰成了两段。

徐漮涌:“(带了火气)你这是做什么?!”

姑娘:“(幽幽)谢谢,谢谢你们……”她趁着江楚和徐漮涌为她的话而不得其解之时,陡然将墓碑断裂处凸出来的尖刺对准自己喉咙,身子就这么猛然压了下去。

江楚:“!”

徐漮涌:“!”

二人相阻拦之时,血已经顺着尖刺流下,蔓近了墓碑凹陷下去的刻字。江楚伸出的手蜷缩回来,攥成拳,鼓起青筋,又松了下去。他不觉倒退两步,背靠树上顺滑下去。他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徐漮涌空张着嘴,直到西方把他舌尖风干,他才看向江楚,“喂,我们把她,埋了吧……”

他们到渠江关的时候,太阳还在东山坡,可他们一手一手掘开泥土,把那姑娘埋在她爹身边后,天是黄昏发沉,把整座山染成了阴影的黑色。

江楚坐在地上,重新为阿烈立了个碑,却在为她女儿立碑时僵住了。他不知道该在墓碑上刻什么,不是江楚没问过她名姓,而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名姓。六岁的孩子记得父亲在布老虎上缝了几针,怎么会不记得自己名姓?

所以江楚什么都没刻,给她立了个无字碑……

江楚:“为什么拦住我?人是我杀的……”

徐漮涌看了他一眼,鼻子一声笑意,有气无力道:“都是他娘的罪人,何必罪上加罪?换你你也会这么做。”

江楚沉默了很久,而后道:“我向王上求情,让他把你,还有令郎以及你的十二位偏将,全部交由我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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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漮涌:“是么?长麟他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