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你到底怎么清楚,我是来杀你的?”
沈竹侯道:“孔屠仁告诉我的,他告诉我李洞天
就在这里等我。”
李洞天正是老板。
李洞天双目睁大,失声道:“是他告诉你的?他怎么会!”
沈竹侯道:“他也许已经疯了,但就算疯掉,我也一样会杀了他。”
李洞天苦笑道:“你杀他—你杀他有什么用?”
沈竹侯道:“哦?”
他知道李洞天话中有话,定是清楚一些事情的。
自从沈竹侯解了仇,遇到南宫九,便一直受到孔屠仁的追杀。
不过—比杀人更加可怕的,是折磨人。
孔屠仁要的不是杀一个人,而是折磨死一个人。折磨远比拔剑难,也远比拔剑来得痛苦。
想来一路上的种种经历,竟全都是一个不认识的所做。
小主,
既结了仇,剩下的便是怨。
怨和仇不同,甚至完全相反。
人们以为怨恨和仇恨是一样事物,其实不然。
女人看见别的女人比她美丽,会有怨恨;男人看见别的男人比他有权有势,也会有怨恨。
但这种怨恨一辈子也消不完的,哪一天消解了怨恨,便失去了人最大的特点。
怨恨和人性是人本身最大的弱点,这两者或许有关。
仇恨则不同。
仇是天生就有的。
人想四处结交仇家吗?人难道生来就为找冤家?
沈竹侯不解。
他问道:“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找我?”
李洞天忽然笑了,大笑。
这是一个死人在死前最大的权力。
有的人想杀他,就说明他还有价值。既然有价值,他就有控制别人,威胁别人的权力。
而江湖人永远不会受人威胁,他们哪怕不想拥有获知真相。
沈竹侯道:“你当然可以不说。”
李洞天笑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有一个条件。”
沈竹侯道:“什么条件?”
李洞天悠悠地道:“咱们浮一大白?”
沈竹侯一惊,随即怔住。
李洞天又微笑道:“你若肯告诉我浮白山庄的位置,我便告诉你想知道的事情。”
沈竹侯冷冷道:“我告诉你。”
浮白山庄是江湖上最难找到的地方,有的人寻其一生也找不到。
传说中,浮白山庄是两个喝酒的人,在谈笑之间构想出来,后人打造而成。庄内所有人,无论活人死人,男人女人,其地位都是一样的。
他们都是人,人就是人。
沈竹侯因认识浮白山庄的庄主,绰号“不满真人”的洛飞关。
沈竹侯道:“想找到那浮白山庄,有一点必须做到。”
李洞天问道:“哪一点?”
沈竹侯道:“西北的铁剑城中,有一家卖酒的烧刀楼,自那里往西去三十里,便是浮白山庄的入口。”
李洞天大笑道:“多谢!”
他说罢,口中忽已多出一支短箭,只有拇指长短,却能做到极快。
这一箭飞出,并无半点力道,不到一半便已炸裂开来,箭头的小袋中喷出浓雾。
只在一瞬间,争斗便一触即发。
沈竹侯的双眼虽被烟雾熏痛,可他更能在黑夜中看清人影了。
李洞天的人,已经倒窜出去,双腿踢翻长凳,掠过长街。
他的身形很快,好像把全身内力集中在两条腿上。
沈竹侯也运气急行,赶上去时却不见一人,只有土道泥泞中的脚印。
长街上空荡荡,东方曙色升起,星月隐退。
可曙色却不能带来光。
青石板路延下去,正是一条条土道,每一条土道上都种着绿树。
沈竹侯随脚印追去,直追进了林深处、路尽头。
路的尽头有光,寒冷又朦胧的光。
这种光让人望而却步,脚印也随光消失。
沈竹侯那双剑锋般的眼已直视在光中。
他眼里看着光,脚下已出了土道。
就在树林之旁,一个死掉的人和一个牵线的人偶,竟靠在一起。
死人眼中无神,他更像是人偶!
而人偶的眼里却有光,它更像是人!
死人的手里有一柄长杖,可掌中握不住杖。
人偶的手里则是一双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