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奋战,永不放弃,且让那刀尖向前的力量,不是为了主宰这个世界,而是要成为自己的主宰。
话说邑考血溅朝堂、决然自刎的那一刻,整个殷商朝堂都被震得噤了声。纣王森然坐在那冰冷又奢华的王座上,心底莫名有了一丝不安,但瞬间被骨子里的狂傲淹没, 盯着地上逐渐洇开的血泊,脸上的不安还未褪去,心中狠毒之意却愈发浓烈。妖狐“妲己”在旁娇笑一声,轻声在纣王耳边呢喃:“大王,这伯邑考一死太便宜他了,听闻姬昌对这儿子极为看重,不如……”纣王听着妲己的蛊惑,眼里闪过一丝阴狠,当即下令将伯邑考的尸身拖下去,剁成肉饼。
行刑之处血腥弥漫,刽子手们虽有不忍也硬着头皮,手起刀落,伴随着沉闷的剁肉声,一具完整的身躯化为一堆碎肉,又被精心烹制,做成肉饼端上了桌。彼时,姬昌正被囚于羑里暗室,早听狱卒说伯邑考前来营救自己,正满心忧虑惦念着儿子,浑然不知即将面临怎样残酷的试探。纣王带着一群侍从亲临羑里,命人呈上热气腾腾的肉饼,意味深长地说道:“姬昌啊,人人都说你能掐会算,堪称当世圣人。寡人今日带来这盘肉饼,你这圣人若算出食材,道出个所以然来,便免你牢狱之灾,放你归西岐。
姬昌目光触及肉饼的刹那,如遭雷击,身子晃了晃,险些瘫倒。心底卦象瞬间明晰,那是他从小捧在手心疼爱的长子啊!一时间,愧疚、悲愤、绝望如汹涌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眼眶瞬间充血,双手握拳,指甲嵌入掌心,似这样便能攥住破碎的心。脑海中闪过伯邑考幼年时的软糯笑靥、少年求学时的刻苦认真,那是他悉心教导、寄予厚望的继承人,竟如今成了这盘中碎肉!
转瞬间,多年隐忍磨砺出的坚韧占了上风。他深知,若此刻显露半分异样,西岐必将陷入万劫不复。无数西岐百姓的面容在眼前浮现,他们质朴勤劳,信赖西伯侯府的庇佑;麾下一众臣子殚精竭虑辅佐,怎能因他冲动毁于一旦?姬昌牙关紧咬,恭谨伏地良久后起身,眼眶中泪水打转却强忍着不落,颤抖着伸手拿起肉饼。
那肉饼虽小,那仿佛刚刚出生的伯邑考,软软糯糯的小手,此刻在姬昌手心却似有千斤重,卡在喉间难以下咽;再咽一口,胃酸疯狂翻涌,直冲脑门,胃里似被烈火灼烧,心脏更如被重锤一下下捶打。每嚼一口,都是在撕扯灵魂;每咽一下,都似碾碎过往回忆。姬昌却硬生生逼自己扯出一抹笑,拱手道:“谢陛下赏赐,陛下赏赐的莫不是豕肉,这味道竟如此鲜美?”声音干涩沙哑,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音。
纣王狐疑地围着他打转,目光如炬,姬昌只垂眸,敛去所有情绪,恭敬伫立。良久,纣王终是不耐烦地甩袖:“哼,没想到你这圣人也如此愚钝,明日便滚回西岐,莫再让孤寻到把柄!”
待纣王走远,姬昌双腿一软,跪地干呕,泪水决堤,双手捶地,指节破皮渗血。“吾儿啊……为父无能!”压抑的悲恸嘶吼在牢房回荡,彻夜不息……
回西岐途中,姬昌坐在颠簸车里,目光呆滞望着窗外,夜空中紫微格外明亮,影影绰绰间竟见长子伯邑考丰神俊朗,仙姿绰约而来。车外随从方听得车内姬昌一声长呼“我的儿啊”,皆纷纷落下泪来。
按照行事前的约定,妲己雪鸾与雅鱼与姬发从朝歌地道纷纷退回西岐,只是三人久久没有见到伯邑考,心中已觉不祥。又有街头流言说到朝歌有刺客被诛杀,起初只是隐隐约约,未引得雪鸾确切。直至家中老仆踉跄奔入,脸色惨白如纸,双唇抖得厉害,艰难挤出“公子遇害”四字。雪鸾身形猛地一僵,仿若瞬间被抽去脊梁,眼前金星乱冒,耳中只剩嗡鸣。“你胡说!休要胡言乱语!”她失控尖叫,试图抓住最后一丝侥幸,可当西伯侯姬昌归来,满面沧桑、泪湿衣襟,亲口证实噩耗,雪鸾只觉天塌地陷,周遭一切陷入死寂黑暗,世界轰然崩塌。
此后,房门紧闭,不透一丝光亮。雪鸾蜷缩在屋内角落,仿若被弃荒野的孤雏,不吃不喝、不言不语。死寂之中,往昔与伯邑考的回忆却如汹涌潮水,一股脑儿涌上心头。新婚那夜,红烛高烧,暖光融融,伯邑考手持玉如意,轻挑那嫣红盖头,眉眼含笑,柔情似水,指尖温柔捋过她鬓边碎发,低语“余生,请多指教”,嗓音醇厚,仿若还在耳畔轻响;春日郊游,漫山繁花肆意盛放,如云似霞,伯邑考穿梭花丛,俯身折下一朵娇艳欲滴的海棠,簪入她发间,退后几步细细端详,浅笑夸赞“夫人真美”,眼眸里熠熠生辉,爱意满得快要溢出来;逢她偶感风寒,身子滚烫、虚弱无力,伯邑考彻夜不眠,紧攥她的手,滚烫额头轻抵她的,焦急念叨着求医问药,眼神里满是自责与心疼。每一幕都化作尖锐钢针,狠狠扎向她千疮百孔的心。
悲愤迅速在她心底发酵,膨胀成汹涌怒涛,裹挟着绝望将她彻底吞噬。雪鸾猛地起身,在屋内疯狂踱步,裙摆带起烈烈疾风,双手胡乱扯着头发,发丝凌乱披散,面容扭曲狰狞,眼眶充血仿若要溢血而出。“为什么?他一心向善,只想救父归乡,为何遭此毒手!”心底嘶吼无人回应,唯有窗外风声呼啸,似在附和她的悲恸。瞬间苏醒过的本灵竟然爆发黑煞之气。但见煞气直冲云霄,直搅得天地变色,风云疯狂翻涌,殷商大地随之震颤。蛲山轰然崩塌,巨石滚滚、烟尘蔽日;三川之水仿若被无形巨手瞬间抽干,干涸河床袒露,裂痕狰狞交错。百姓惊惶奔逃、哭声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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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妲己雪鸾周身散发着幽寒之气,仿若来自于九幽的怨灵,已然濒临走火入魔边缘。灵魂似被仇恨拖入黑暗泥沼,复仇成了唯一执念,满心只想手刃仇人,哪怕与这世间玉石俱焚。就在理智即将消散殆尽之时,脖颈间佩戴的清心玉佩忽绽温润光芒,驱散周身寒意,玉佩缓缓化作一只通体雪白、眼眸灵动的玉兔,轻盈跃至她的怀中,亲昵蹭着。刹那间,熟悉气息扑面而来,是伯邑考!雪鸾瞪大双眼,瞳仁剧烈震颤。
原来,伯邑考临行前预感大难将至,便悄悄留了一缕魂魄于这清心玉佩之中,只为护心爱之人周全。“妲己吾妻,莫要被仇恨蒙蔽心智,我虽身死,爱你之心从未消散。”伯邑考的声音在耳畔轻柔响起,仿若一道破晓曙光,直直照进妲己雪鸾混沌黑暗的心房。妲己雪鸾抱紧玉兔,泪水决堤,簌簌滚落,打湿兔身绒毛一片,那兔儿也似难过,偎依着她一双大眼睛似也泪垂。
妲己雪鸾转世前,做为九天兮曦公主,自幼对独居广寒宫的母亲嫦娥仙子心怀怨念。记忆里,广寒宫里清冷孤寂,母亲嫦娥总是一袭素白纱衣,神情淡漠疏离,静静望向人间,对她鲜少流露亲昵温情。雪鸾儿时跌倒受伤、满心委屈,嫦娥仙子也只是远远抬手施展仙法治愈,不曾近身安抚;及笄之年,别家仙子母女相伴挑选华服首饰,她却只有侍女相随,眼巴巴看着别人欢声笑语。那时的她,满心觉得母亲薄情,不懂人间烟火、儿女情长,甚至暗暗埋怨母亲为何不能如寻常人家那般给予自己宠溺关爱。
可如今,历经挚爱离世、生死边缘挣扎,仿若被重锤敲醒。她恍然醒悟,母亲独守月宫,守着无边寂寞清冷,不正是怀揣对人间、对所爱之人深沉牵挂?嫦娥仙子为了职责、为了往昔未竟之事,割舍亲情,默默忍受相思之苦,这般隐忍又深沉的爱,自己往昔竟全然不解。想到此处,雪鸾满心内疚,仿若心头压了巨石,沉甸甸喘不过气。那些年对母亲的误解、嗔怪,此刻都成了锋利刀刃,一下下割扯着良心。她泣不成声,对着玉兔喃喃:“我竟错怪母亲多年,此刻才知她心里该有多苦,我却从未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