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们来吧,他恶狠狠地想。管他什么恶魔,他可不会让这些地下居民抓住自己。他从包里又拿出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从隧道壁上抓来的一些小小的洞穴虫子。事实证明,这是个非常有先见之明的举动。他把袋子里的东西撒向空中,用魔法操控着这些小虫子,让它们不断膨胀、繁殖。从那片虫云里涌出了一大群令人痛苦不堪的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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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召唤出来的虫子布满了空中,嗡嗡地往人脸上扑,往铠甲和内衣底下钻,一边爬一边叮咬。旋转的火把喷出火焰,挡住了部分虫子,让几个幸运的矮人免受了大部分攻击。
至于其他矮人,加兰几乎都要同情他们了。惨叫声在洞穴壁间回荡。身体不停地抽搐、痉挛,纷纷倒在湿漉漉的地上。很少有人能无视这些虫子叮咬带来的那种使人衰弱的疼痛。萨斯基亚就是其中之一。
但这是怎么回事?
在那些惨叫着、挣扎着的同胞当中,有一个矮人独自站在那里,既不为疼痛所动,也不因恐惧退缩。加兰透过树枝和嗡嗡乱飞的虫子组成的屏障望去,明白了其中缘由。
校长那长满胡须的脸呈现出一种金属光泽,就像抛光过的青铜。甚至他的眼睛看上去也像是金属做的,不过从他追踪加兰动作的样子来看,校长显然还看得见。他的整个身体想必也都被类似的金属包裹着,那在他身上乱爬的一大群虫子根本咬不透这层防护。
加兰毫不畏惧,朝着这个金属怪物大步走去,任由他的荆棘屏障划向横在路中间的几个倒霉矮人。那些树枝能刺穿铠甲,所以也许……
他脚下的地面剧烈晃动起来。他单膝跪地,眼角余光瞥见有什么东西在动。他往旁边一滚,就在这时,一根巨大的石刺从地面破土而出,只差一点儿就刺中他了。天哪,好险啊!
校长已经伸出魔杖,开始施展另一个法术了。
而加兰这会儿在这摇晃不停的地面上连站都站不稳。这也是校长搞的鬼吗?他及时向前冲去,躲开了又一根从地面冒出来的石刺,心里想着这个矮人说不定比能操控那些该死尸体的鲁希尔德还要厉害呢。
晃动渐渐平息,加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但让他懊恼的是,他发现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站起来了。他的敌人们眼中满是仇恨,也纷纷站了起来。那短暂生效的“痛苦虫群”法术已经开始消散,现在他要面对重新集结起来的矮人战团的怒火了。
加兰赶忙汲取萨斯基亚提供给他的魔力精华洪流,将一滴闪木树液弹到空中,把它塑形成他一直以来最喜欢用的法术:灼热树液术。他把那团翻滚着的琥珀色液体朝着校长扔了过去。
几个矮人护卫举起盾牌,在他们首领前面组成了一道屏障。加兰的法术击中盾牌,溅得到处都是,有的溅到了盾牌上方,有的从下方流过,还有的从盾牌间的缝隙穿过,洒落在沼泽地上,黑色的浓烟滚滚升起。灼热树液或许无法烧穿他们的盾牌和铠甲,但他们露在外面的皮肤可不少,树液瞬间就把那些皮肤灼伤了。恶臭的浓烟背后传来阵阵尖叫和咒骂声。
更多敌人从两侧朝他冲来,于是他又召唤出一团灼热树液,朝着他们中间扔了过去。接着,在他朝着楼梯奔去的时候——那里是他逃生的最佳机会——又扔出了一团。他越跑越快,不断施展法术,魔力精华也源源不断地涌来。他的胸膛像着了火一样,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但他从来没有感觉如此充满活力。
加兰心里涌起一阵兴奋的大笑。他能行的。他一定能活下来,哪怕得把这些混蛋全都杀光——
有什么东西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他脸朝下栽进了泥沼里。
加兰吐出一口又脏又臭的烂泥,耳朵嗡嗡作响,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一个又重又硬又冷的东西压在他身上,挤压着他的肺部,让他喘不过气来。即便隔着他的树皮护盾,他也能感觉到那股压力。他那荆棘屏障的树枝无力地抓挠着周围滚落到地上的石块。
她就站在楼梯底部附近:那个要看着他被埋葬的人——监事——她高举着魔杖,戴着手套的手指紧紧抓着那本被诅咒的书。要不是处境如此危急,加兰说不定会笑出声来。他敢肯定,她到死都会手里攥着那本书。
但此刻,他更担心的是自己的葬身之地。
沉重的靴子溅起一片泥水。光亮在闪闪发亮的钢铁上跳动。他们快要到他跟前了,而他却动弹不得。
一个黑影从侧面扑向离得最近的两个矮人,把他们俩都撞翻在地。奥拉戈尔用一只爪子扯下一个没系好的头盔,扔到一边,然后一口咬住那个矮人露在外面的喉咙。
被撞倒的矮人的同伴朝着这只咆哮的野兽挥出一剑。
加兰伸出他的长戟,把那个矮人的手腕钉在了地上。伴随着一声痛苦的闷哼,剑脱手飞了出去。加兰捡起掉落的剑,从敌人的下巴刺了进去,直插大脑,然后用力一拧。
奥拉戈尔咬住的那个倒霉蛋咕噜了几声,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空气中弥漫着排泄物的恶臭。
又传来一阵喊叫声,大猫转身去应对新的威胁。它发出一声雷鸣般的怒吼,向前猛扑过去。
然后它脚步踉跄,速度慢了下来,侧身倒了下去,四条腿还在抽搐着。加兰满心恐惧地看着一支带羽毛的箭杆从他朋友的脑袋上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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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深沉的绝望笼罩着他。很有可能,奥拉戈尔会比他先一步死去,前后也就相差那么一会儿的工夫。他喘不过气来,伸手想去够他的朋友,感觉黑暗正朝他压过来。
黑暗中,从他眼皮后面传来一声尖叫。先是一声,接着从四面八方传来更多的叫声。尖叫、呼喊和令人窒息的咕噜声,渐渐都消失了。随后便是一片死寂,深沉而绝对。
轻柔的脚步声朝他靠近。一条粗糙的舌头舔了舔他的脸。
“奥拉戈尔?”他沙哑地问道,睁开了眼睛,“我们已经到了吗?已经到了……山谷了吗?”
不是的。奥拉戈尔还躺在够不着的地方,一动不动。而加兰自己,仍然被困在这个被诅咒的洞穴里,被一块掉落的石头压在下面。凝视着他的那双眯缝着的眼睛很像奥拉戈尔的,但……
“莫尔奇?”他轻声说道,伸手去抚摸那柔软的皮毛。
大猫把注意力转到它倒下的兄弟身上,舔了舔它的眼皮,让它合上,然后发出一声轻柔的、呜咽般的吼叫。
压在加兰背上的重物移开了。他挣扎着蹲了起来。洞穴在他周围旋转起来,他虚弱地呻吟了一声,又瘫倒在了烂泥里。
“让我先给你疗伤吧,亲爱的。”一个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的声音说道。
一股暖流从他疼痛的后背蔓延开来,传遍了他的四肢。片刻之后,他在一双纤细却有着惊人力量的手臂搀扶下站了起来。
“你想我了吗?”努伊尔问道。她那完美无瑕的嘴唇上挂着一丝颤抖的微笑。
加兰的目光移到那一堆堆曾经是矮人的破碎肉块上。他们的四肢以各种怪异的角度扭曲着。鲜血从他们的眼睛里流出来,脸上满是纯粹的惊恐表情。散落在楼梯上的一块残缺不全的肉块上,有一本沾满鲜血的书,被扭曲的手指紧紧抓着。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他低声问道。
努伊尔没有回答,甚至都不敢看他的眼睛。而当他再次看向她那光彩照人的脸庞时,发现她的眼眶湿润了。
身后传来喊叫声。校长跨过他那些死去族人的尸体,身边跟着两个脸色苍白的石匠。他正在朝聚集在洞壁开口外面的一大群矮人喊话。更多的矮人正涌出来加入他们。
“该走了,亲爱的。”努伊尔说着,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他们和莫尔奇一起朝楼梯上跑去,耳边传来弩箭射中周围石头的哐哐声。他们跑进楼梯上方的隧道,然后继续狂奔。
过了很久,他们觉得足够安全了,才停下来,气喘吁吁地瘫倒在冰冷的石头地面上。
“我看到你朝矮人扔法术了,”等终于能开口说话的时候,努伊尔说道,“可你没带着你的法杖啊。至少,不是那根枯树皮做的……”她的目光顺着他的身体往下看,嘴角掠过一丝淡淡的微笑,“鲁伊纳斯在哪儿呢?”
“这……情况有点复杂。”他含糊其辞地说道,“不过你的魔法呢?你对那些矮人施展的……你是个……”她不肯与他对视,而他也说不出口那个词。
血法师。
“你保守你的秘密,”她说,“我也假装你不知道我的秘密。等我们安全回到拉斯克伍德,有的是时间解释。”
“好吧。但你要是愿意的话,回答我这个问题。你是怎么在这儿找到我的?”
“我还以为你能猜到呢,”努伊尔说,“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你的大猫会独自跟着你进入世界树吗?是我派它去的呀!我把它派去了,把它兄弟留了下来。相信我,把它们俩分开可不容易。它们俩之间的血缘纽带——曾经是——非常牢固的。杰弗伦把发生的事告诉我之后,我就来追你了。莫尔奇要直接追踪你可不容易,但它也不需要那么做。它先找到了奥拉戈尔,然后奥拉戈尔把它领到了你这儿。”
原来这就是萨斯基亚看到的线索啊,他想。不是神谕魔法,也不是天选者的魔法,而是兄弟之间牢不可破的纽带。我掉下去之后,奥拉戈尔能找到我就挺了不起的了,可莫尔奇得跑更远的路呢。没有它兄弟帮忙,它可做不到。
“所以你看,亲爱的,他出事都怪我,”她继续说道,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但就算知道会有这样的代价,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再做一次。我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东西——不管是恶魔,还是矮人,又或者是那山谷本身——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加兰看着自己的伴侣,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样,心中既充满敬畏与钦佩,又夹杂着一丝恐惧的颤抖。在那一刻,他相信她说的每一个字。愿上天保佑那些想插在他们中间的人吧。
努伊尔站起身,拉了拉他的手,“咱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