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君在后前行无涯(三)

齐境山从未遇到过如此的对手,武道山巅的高手之间对决,绝不会将战局拖入此等胡搅蛮缠的境地,若是只剩下了最后的那一口气,那么无论如何也是要倾力而为的,哪有徐从稚此时的这般打不死也压不倒,非要纠缠个不休。明明是毫无胜算的局面,齐境山很难想象这样年轻的一个武道修行之人,哪怕年少成名登顶武道山巅,却居然全无所谓的少年意气,就连拼个鱼死网破的下场都不愿?

齐境山的心绪起伏不定,修行多年始终平稳安宁的心境都起了几分涟漪,自独自远行江湖修行数十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难以抑制杀气,他的双眼之间也出现了难得的血色,他挺起胸膛深吸了一口气,一声惊雷般的爆喝,青石板地面骤然四分五裂,这就是齐境山的那仅剩的最后一口气,精纯深邃,势如破竹。

徐从稚扯了扯嘴角,他知道此时真正的生死危局摆在了自己面前,这一招比起那烟尘幻化的巨龙也许声势有所不如,可是在那直来直往的长枪和飞舞散落的红缨之间,从齐境山体内气海深处奔涌而出的气息却丝毫不弱,甚至要更为的难以阻挡。

徐从稚神色慢慢平静下来,虽然体内真气早已所剩无几,甚至真的就只剩下了那最后一口气,而勾连内外天地和气海窍穴的经脉也已经千疮百孔,可是徐从稚没打算就此放弃,就像齐境山所想的那样,虽然徐从稚一往无前地来到了点星岛对战之地,可是并不代表他真的打算战死于此,徐从稚不愿意死于此地,也不舍得死于此时,更何况她就在不远处看着他。

徐从稚深呼吸一口气,微微闭上了双眼,心境气海涟漪阵阵,似乎织就了一副山水画卷,在波光粼粼之间大放光芒。徐从稚知道那些就在不远处旁观的家伙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身死,可是无论如何徐从稚也不会就这么选择不战而退,哪怕体魄之中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徐从稚也要一吐为快,即便到了此时,徐从稚依旧不相信自己会输,也不相信自己会死。

他举起双刀,早已褴褛的双袖猛然爆裂开来,碎屑飘舞,竟是随着春风浮动的痕迹缭绕在少年的身旁,徐从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手中双刀更是稳如磐石,此时的他一身气息彻底收敛,仿佛那无波无浪的海面,在深处暗藏着的是历尽千万年也未曾动摇丝毫的坚石,可是只要风云起时,那么便是波澜壮阔的天地胜景。

长枪破风而至,徐从稚双脚陷地三寸,那些几十上百年前铺就的青石板砖在无数次的碰撞之中终于再也难以支撑,碎裂的乱石飞扬在空中,又猛然炸开做了漫天烟尘,揽月桥上再次一片模糊混乱。

齐境山右手持着长枪,左手托在长枪下,身形拉开犹如蓄满了力量的弓弦,而手中长枪就是势如破竹的长箭锋芒直指徐从稚,笼罩住所有的窍穴气府,在祂们之间,身周的一切气息似乎都在这一刻停滞了下来,只有红色长缨还在随风摇曳。

徐从稚在长枪临近的一瞬间右手上扬,刀锋擦着枪尖延伸而去,刺耳的金铁相撞之声被淹没在一声清脆的碎裂中,伴着徐从稚行走江湖数年的长刀就此化为了残屑,而枪尖依旧直刺而来,徐从稚在那生死一刻,只凭借着直觉将左手短刀刀背挡在了身前,然后天地之间的那一声沉闷的声响,就像是一座从天而降的高山将他彻底压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就连心绪都凝滞。

那一道碰撞的声音犹如天神躲在层层云海之后擂动战鼓,带着自远古千年以来的荒蛮直抵人心,几乎只在瞬间就能够将所有的心神都占据夺噬,而这一切只不过是在两人之间,在心神深处,于是除此之外的任何人都毫无所觉,更不知道这一场维持了如此长久的决斗,其实在这一刻才真正地决出了胜负高低。

旁观的人群伸长了脖子眺望着,等待烟尘散去,可是那些透过缓缓淡化的烟雾始终注视深处风景的许多人却早已按耐不住了,所以当所有模糊视线的粉末消散,人们终于看到了那两位绝世高手相互对峙的身形,而那些暗藏在四周的黑衣人却早已动身。

百姓们有些茫然,他们看不出那两位高手之间究竟是谁胜谁负,于是有人怔怔问道:“这,是哪一个人赢了啊?”旁边有一个带着武器的江湖中人也出神地望着桥上,犹豫着回道:“好像,平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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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还未等人们反应过来这一场决斗究竟是不是平手,那两位高手的武器终于慢慢分开,然后在那即将彻底分离的刹那,有其他人闯进了桥上,突如其来,其疾如风,猝不及防!

漫天遍野,黑色的身影铺天盖地。

齐境山收回长枪之后仅仅是退了一步,他察觉到有其他人闯了进来,可是还未等真气耗尽的他做出反应,便看见无数的身影扑向了依旧留在原地的徐从稚,两人之间不过几步距离,可是在此时却挤进了无数的身影,带着冷漠血腥的杀气。

齐境山皱起了眉,双眼之中满是还未散开的嗜血狂躁,他当然知道这些人是谁,以及为何出现,他也知道今天这场闹剧的主角不是自己更不是徐从稚,而是那个不知道究竟会不会现身的人。

齐境山不愿去管那些所谓的谋划,他今天来此确确实实就是为了和登上天坤榜行列的徐从稚一战罢了,至于其他的他根本不屑于去理会。决斗酣畅淋漓,可是他却如何也难以抑制心头那股烦躁,因为这场决斗完全出乎了自己的预料,因为那个年轻人居然真的没有死在自己的枪下,居然真的和自己打了个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