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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竺最后哽咽着问道:“莫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做是错的?可我真的不后悔。”莫蔺身穿一袭儒衫坐在屋檐下,他那时看着泣不成声的靳竺,安安静静地听完了靳竺所有的话语,然后轻声说道:“靳竺,我没觉得你做错了,甚至村子里的人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之后,也许不仅不会说你做得不对,还要说你是孝心难得,隐忍至今只为了靳氏满门的冤屈能够以血偿还。”
莫蔺伸出手指了指靳竺胸口的位置,缓缓道:“靳竺,其实你的内心一直在告诉你一个答案,那就是当年赵财杀害靳氏一家绝对是错了,可是你为了复仇牵连赵氏太多无辜之人也不对,所以你才会说你并不后悔,因为你害怕我会告诉你这样做是错的。不是这样的,当年在学塾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们一件事情,在这个世上永远没有一样的心境,于是看待一件事情的根据和缘由也就各有不同,所以我觉得如果是我站在你这样的一个处境,也许我都熬不到今时今日。”
莫蔺呼出一口气,那时蹲在书房门口的三位少年都看见了这位教书先生眼中的悲伤和失望,却不是因为眼前的靳竺,他轻声道:“可是这样的对错,不能这样去告诉世人,就像我为什么告诉宋郡守,今日处以斩刑的你,来龙去脉务必在告示之上写得详尽,而且还要告诉天下人这么做不对,为何?”那时的莫蔺就像是当年学塾教导靳竺的教书先生,靳竺犹豫道:“因为先生曾说过,规矩之外还有道德,道德也在规矩之中?”
莫蔺点点头,伸出双手在身前画了一个圆,然后又指了指圆圈内外说道:“规矩就是做圈定和约束,在这个既定的规矩范围之内,就决定了人们什么可以去做什么不能去做,因为一旦触碰了规矩的边界,跳出了规矩的束缚就要接受惩罚,这既是规矩也是道德,是一种最低的底线。那么在更大的道德之中呢,你靳竺今日为了全家性命报仇错了吗?世人不会这么认为也不应该这么认为,可是世人同样不能觉得这样做是对的,哪怕结局来看足够圆满,可是其中心路脉络已经越出了规矩的范围,此时用道德去衡量对错,那么世人就会认为这样的道德在规矩之外,既然规矩和人心善恶观念的道德产生了偏差甚至是矛盾,此时规矩就会失去应有的约束,那么这样的圈定就会被破坏,就像人们又回到莽荒时期的居无定所。”
莫蔺看着靳竺,正色道:“所以宋郡守必须告诉知晓此事的天下人,靳竺报仇此举触犯了律法,那么就该就该处以斩刑,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道德和规矩不是相互冲突的界限分明,而正是因为你靳竺的复仇并不合乎道德和规矩,所以此举错了。哪怕你靳竺是占据了大义和孝道,可是赵氏一家十四口人的性命不是草芥,如果任由一个人因为一桩觉得天经地义的冤屈就可以肆意寻凶,那么千百年来圣贤道理的教化和礼法难道都是大话空话?世上可以有一个靳竺,但是天下人不能都是靳竺,所以你并没有做错,先生只是觉得,你可以做的更好的。”
最后莫蔺拍了拍靳竺的肩膀,低声说道:“可是先生错了,这么多年哪怕我知道当年靳氏一家灭门一案疑点重重,可是我依然没有追究查明,如果我做的更多一些是不是你也不会最后需要做到这种地步?”
靳竺仰起头看着莫蔺,看着这个十二年来已经两鬓霜白的莫蔺,他流着泪咧嘴笑道:“先生,你当年曾告诉过我们,这世道可以百般刁难坎坷委屈,却万万不可去苛求一个好人,所以莫先生当年教导之功,十二年前为我靳氏满门筑碑之德,靳竺在此拜谢。”
靳竺拜倒在地,三跪九叩,这是靳竺这么多年依旧牢牢记在心中的道理,所以他感恩怀念每一个在人生道路中遇到的好人,也因此愿意舍弃了苟活性命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靳竺离开之后,莫蔺独自站在院门外相送,许久许久都没有挪步,那时的莫蔺好像更加失望了。
雨幕中油纸伞下,君策抬起头看着莫蔺,轻声问道:“莫先生,我可不可以问一问,那时宋郡守问的那个问题是什么?”莫蔺双手笼袖,看着雨珠坠落伞面四散绽放,他缓缓道:“宋郡守问我,为什么选择在这偏远村野当一个教书先生?”莫蔺露出了微笑,他指了指君策背在身后的包裹,在那其中有许多的圣贤书籍。
莫蔺轻声道:“因为我发现自己好像还是喜欢读书,甚至已经没那么想当一个好官经世济民,虽然也没有了这样的机会。可是我觉得在学塾就很好啊,看着那些好像本该一辈子不会读书识字只能在田间地头度过此生的孩子也能坐在书桌前朗朗诵读,我就觉得这样已经是我想要看到的最美的风景了,哪怕我知道他们最后走出学塾依旧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拿起书写一写字,可是书上有那么多的风光,有那么好的学问道理,此生怎么能一无所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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