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心可真硬

不知不觉间,山风变得强劲而有规律,又硬又大的雨点开始斜斜地落下来了。

其实风本不算大,但废墟错落,让它不再局促可以横冲直撞,由此显得很是畅快。恢复了真正原生态的多竹居四敞大开,一些半支起的朽木,未烧透的竹板,都轻飘飘地坠落了。在张二锤心里,似乎也有什么东西因风而落了。

雨让空气闻起来潮潮的,多竹居万物烧成灰的味道混杂着远道而来的草木清香。张二锤站在这片巨大的雨中残骸前放眼而去,天地一直延伸到目所能及的远方。他忽然有一种前无来处后无落脚的感觉,一个扑沓摊在地上,像一堆泥。

好半晌沉沉过去。

雨水像是在估算张二锤的萎顿程度,不断从他脸上滑落,挟带着生命力渗入软泥中。

张二锤忽然起身取回了老头乐。

异常的力量已迫使万物秩序变更,老头已不能乐了。

有两只石斧鸟徘徊在烧焦的树上,发出呻吟似的啾鸣,仿佛想躲藏起来,找更多的同类诉说一下心事。可惜往日的温馨巢窝无端消失,它们发出了徒劳的咆哮。

疲惫的张二锤一屁股坐在小木凳上。劫后余生的小木凳不堪忧愁,无法理智地完成艰巨的任务,带着他侧翻在地。

在大脑终于把所有的希望都屠杀殆尽之后,张二锤满上了第三次酒。这半只碗很强壮,正带着遗憾和渴望、涅盘重生般使劲劝酒。

为了不留任何一丝可能的遗憾,张二锤又再转了一遍。这每个角落、每个位置他都不可能忘得掉的多竹居,已经满地乱糟糟一团,但同时又变得空荡荡。

张二锤嗒然若丧,面容憔悴,仿陷终身之恶,仰脖又是半碗。要是不曾下山,要是没去山猪镇瞎转悠,要是不曾在大鸡村乱逗留,要是……

一切的要是如浓雾般弥漫,悔恨攫住了他的心。

山猪会!

张二锤忽又咬牙切齿凝视前方,双眼绝望地射出怒火,周遭忽似被骇人的恐惧所浸染。鞭辟入里、不容置辩的信念既成,脑海轰动,不可泯灭。

世界无声,只有风雨在抑扬顿挫。能以刀尖挑毛刺的强壮臂膀,此刻连端起碗都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