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蓝天,白云悠悠。
虽已进入冬月,南疆的冬日依旧温婉灵秀,带着几分苗疆女子特有的柔情与坚韧。
在一片郁郁葱葱的灌木丛中,两抹鲜艳的红色尤为引人注目,好似在这丛间悄然盛开的两朵鲜花,在一片翠绿的映衬下格外娇艳。
隐藏于那翠绿枝叶之中的那抹深红色身影,蓦地抬起了头,直直地望向山顶处同样醒目的红色倩影,问道:“角丽谯,你该不会是在耍我吧?我这都吭哧吭哧地挖了一个时辰了呀,整个山头都快被我翻了个遍,连神木王鼎的影子都没瞧见。”
正坐在山顶吹风的角丽谯,又不紧不慢地轻呷了一口酒,放在漫不经心地说道:“当时黑灯瞎火的,我又身受重伤,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记错地方也是在所难免的事。这里找不到,那就去旁边的山坡看看喽。要实在找不到,那只能怪你运气不好,毕竟都过去十几年了,说不定早就被别人给挖走了,这也说不准。”
红牡丹气结,“如此重要的东西,你怎么能随随便便找个地方埋了呢?好歹也得找个显眼的标志物呀。”
“你和蓝梦蝶像两条恶狗似的,一直在后面对我穷追不舍,我当时逃命来还来不及,哪还有心思去找什么标志物。我没有随手把神木王鼎扔下山崖就不错了。”角丽谯拿起酒袋,大大地喝了一口酒,这才慢悠悠地回怼道。
“哐当”一声,红牡丹扔掉手中的锄头,几个大步就跨到山顶,一把抢过角丽谯手里的酒袋,满脸的心疼,“这可是我耗费了三年才酿成的五宝酒,你可别暴殄天物,都给我霍霍没了。”
角丽谯不屑地 “嘁” 了一声,撇撇嘴说道:“小气鬼,不就是点酒嘛,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
红牡丹塞好酒袋口,也一屁股挨着角丽谯坐下,“你可知我费了多少心思,用了多少灵草妙药,又损耗了多少珍贵的毒物,这才好不容易酿出了两小袋酒。原本呀,一袋是打算年底庆典时拿来赏赐给教众的,一袋是准备给你们饯行时喝的,没想到却被你眼尖,讨了来。”
角丽谯扭头看了红牡丹一眼,自嘲地笑了笑,“少时,我拼命地炼毒、炼蛊,为了就是能够在比拼中拔得头筹,喝上一口这五宝酒。可惜,直到离开五毒教,也没能如愿。如今喝上了,却发现也不过如此,想想还真是有些可笑。”
红牡丹眼中也满是怀念之色,感慨道,“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那时候真是年少无知,总觉得人生到处都是烦恼。现在想想,那段日子才是真正地简单快乐,最大的烦恼便是解不开阿娘设的毒,最大的快乐呢,就是得到阿娘的一句称赞。烦恼简单,快乐也简单。”
“那是你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觉着日子简单快乐,对于我们这种无根无底的外族女弟子来说,做试炼生的每一天,都是拿命在博。当时天真地以为,只要喝上一口这五宝酒,就能百毒不侵,内力大增。现在才知道,不过是骗人的噱头罢了。”
红牡丹也叹了一口气,“长大后我才明白这些欺骗人心的手段。后来我知道,被传的神乎其神的五宝酒,其实就是我自小喝的药酒时,我还曾跑去质问过我阿娘。记得当时自己还大言不惭地鄙夷过她们的手段。没想到,长大后,我也走上了她们的老路,拿着各种各样的幌子去骗取教众们的忠诚,想想还挺讽刺。”
“不过,五宝酒也并非全无用处。虽不能解百毒,增内力,但最起码一些普通的毒药还是能解的,也确实有一些强身健体的功效。我自小体弱,就是靠这五宝酒来温养身子的。”
红牡丹将手中的酒袋递给角丽谯,脸上带着大大的笑意,“而我这个五宝酒,更是非比寻常。这可是我研究了好多年,才好不容易研制出来的方子,用的可都是货真价实的灵草妙药呀,比起普通的五宝酒,那可是要强上百倍。只是我武功低微,在内功修炼上更是毫无天赋,没办法发挥出它的功效来。你拿回去让李莲花研究研究,说不定真的能找出助益内功修炼的法门。”
角丽谯望着红牡丹那满是期待的眼神,推开她的手,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他已经教你们一套剑法了,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你休要再打他内功的主意。”
红牡丹丝毫没有被她看穿心思的尴尬,谄媚一笑,“我所求不多,你们只需要教些简单的内功修炼法门,足够防身即可。你们若是真不愿教,我也不强求,只当是送给你们夫妻二人的礼物了。”
角丽谯并未接话,反而将目光投向了对面那连绵起伏的山峦。山风呼啸而过,带动山林涌起层层波涛。角丽谯眼神微眯,翻涌波涛间,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仿佛那掩映在密林之下阴谋、暗算与厮杀。
角丽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红牡丹,废了试炼生制度吧。”
闻言,红牡丹先是一怔,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转瞬之间,便展颜一笑,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说道:“你们夫妻二人啊,还真是有意思。果真是应了那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老话。侠心侠义的李相夷能变成冷酷无情的嗜血修罗,而你这位心狠手辣的江湖妖女,如今竟也生出了慈悲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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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红牡丹的调侃,角丽谯却无半分玩笑的意思,神情无比的郑重,她将目光从那片山林收回,“你可曾算过,那片试炼场里究竟埋葬了多少少女的尸骨?就算是那些有幸能从那里存活下来的女孩,也早已失去了她们原本所拥有的纯真与美好。留在她们身上的,只剩下阴谋、算计和狠毒。
你可曾想过,靠着这样的教徒维系的五毒教,又能走多远呢?”
红牡丹静静地望着角丽谯,目光中带着思索,过了一会儿,她忽然畅快地大笑一声,猛地拔开酒袋的木塞,仰头灌了一口酒,大声说道:“其实,我早就想废除这陈规陋习了。何仙姑和蓝凤凰,一个残忍暴虐,只知道一味地禁锢人的天性;一个则是目无纲纪,肆意妄为。好好的五毒教被两人弄得乌烟瘴气。
而这传承百年的试炼生制度,更是被两人扭曲成一种残忍生死游戏,毫无人性,我早就想推翻这一切了。”
随后随意地抬起手,用衣袖轻轻擦去下颌处残留的酒泽,脸上带着豪情万丈的笑意,“你知道吗?我自小在五毒教长大,在这里女子生来尊贵,在这里女子是自由的,她们可以有自己的思想,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后来,在中原游历时,也曾了解到中原的女子与我们不同,心中虽是疑惑、好奇,但也只是把这当作是一种有意思的风土人情罢了,并没有太过深究。
直到崔明礼的表妹被虐待致死,他指责我,完全不顾他表妹的处境,任性妄为,导致他表妹惨死。我反驳,说他表妹懦弱不知反抗。他痛心疾首地控诉,说这天下,并不是所有女子都可以像我这般,恣意任性,有能力保护自己。她们弱小无助,需要别人去保护的。
后来,我才意识到,这天下的女子呀,并非都像我们这般,生而自由,独立强大。她们之中有许多人,是那般娇弱无助,根本无力自保,只能依附于他人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