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昫侧躺在床上,看陆浔半边身形浸在烛光里,慢慢将那一沓临帖的字收进匣子里。
那五百遍没抄完,周昫自己心里知道的,陆浔没说饶了他,也不知是个什么打算。
这事没定下来,周昫就总觉得心里悬着一块,终究还是忍不住往外边蹭了蹭:“师父。”
“嗯?”陆浔应着声,把匣子关上。
“剩下的那些字……”周昫琢磨着话语试探他。
陆浔在床边坐下,敛去了方才玩闹时的笑意,但也没什么怒气,整个人笼罩着一层温和平静的感觉,却不知怎的让人不敢轻动。
“阿昫。”陆浔唤了他一声。
周昫敏感地察觉到陆浔的语气变了,那股平和之下,是说不出的端肃认真。
陆浔没有侧头看他,只盯着烛火投在地上的光影,像是在沉思出神:“你问这句话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周昫愣了一下,不知道陆浔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怕我接着罚你,让你把剩下的三百遍折成尺子数挨了?”
那不然呢?周昫在心里应着声,却没真说出来。
“我问你,季大人落水这事,你想过怎么处理吗?”陆浔像总算记起来屋里还有个人一样,偏过头来,目光温和地落在周昫身上,“你有没有想过,假若没有我,这次的事,该怎么处理呢?”
屋中氛围骤变,周昫的瞳孔缩了缩,原本已经放松的心重新提了起来,声音里带出点颤抖:“师、师父……”
假若没有你……是什么意思?
“别怕,我们只是聊聊。”陆浔慢慢地倚着床头,像夜话一样,“季大人落水,你被罚去夫子阁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是在想怎么解决这件事?还是在想让师父知道了怎么办?”
周昫的目光晃了晃,听陆浔接着道。
“还有你这几日抄书的时候,是想着该怎么应对宫里宫外和朝上那群人,还是想着抄不完我会罚你?”
周昫微微打了个颤,敏感地察觉出陆浔怕是憋了个大的,突然不敢再躺着了,默不作声地爬了起来,曲腿跪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