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漫长,无边无际……如同墓道一般的古刹回廊。
与此相对应的,是墙壁上色彩浓烈绚丽的壁画,一列列穿着甲胄的金刚力士护法神,身着曳地罗裙捧着净瓶的菩萨与天人,也和古墓中的侍卫宫女壁画如出一辙。
宝珠举着烛托,细细观赏墙上描绘的人物,幽幽地埋怨:“他们甚至仓促到没有把我地宫里的壁画布上颜色。”
韦训感到内心充满了香炉中升起的烟气,云雾氤氲缭绕,雾茫茫地看不清远方。他注意到她的嘴唇,殷红饱满,有着花瓣一般柔嫩的质地,如同涂了胭脂一般。他知道不该用这种眼神凝视她身体的任何一部分,可就是控制不住,无法转移视线。
“你还记得送过我一个七宝琉璃盒吗?那个常州工匠制作的漆盒?”宝珠忽然发问。
韦训回答:“记得,本来装着假夜明珠,被我捏碎了。”
宝珠道:“下一回开棺,碰到戴着头饰的女子,拔一根簪给我,我要填满那个空盒子。”
韦训一愣:“你确定?尸体上的首饰?那味道得用火淬炼过才能去掉。”
宝珠不以为然:“你不一样经常满身死人的气味吗?我并没有嫌弃过你。”
韦训一时无言,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毕竟他确实是个以掘墓为生的惯偷,可总觉得隐隐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她会说这种话吗?她会做出这种奇怪的要求吗?
吴观澄的九相图作品:第三相青瘀,画中的尸体肿得面目全非,和放生海里面的浮尸有些相似,只是皮肤淤青发紫,越接近新死相,越能看出画中人生前的线索。一具成年女性尸体,从乌黑浓密的头发来看,年纪很轻。
韦训打开了壁画旁边停灵的棺木,里面是个看体型只有七八岁年纪的小姑娘,身上簪环璎珞俱全,样样精美考究,看起来生前很受家人宠爱。他想了想,还是没有碰尸体上的珠宝,原样将棺盖合上了。
走出停灵的禅房,宝珠坐在廊上靠墙一堵高台上。她脱了鞋,垂下赤足坐在上面等他。见韦训走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充满期待地问:“有收获吗?”
这高台约六尺,若是没有轻功,普通人想爬上去很难,勉强为之,姿势会笨拙丑陋。而她是个与敌人放对也要打扮得妆容精致,骑在驴上不肯吃东西,极注重仪容姿态的人。
韦训垂下眼睛,深深呼吸一口气,心中谋划了几种对敌的腹案。以自己功力,本无须这么麻烦,但敌人伪装出她的相貌和声音,如不做好心理准备,恐怕出手时会犹豫心软。
他走到她跟前,抬头吩咐:“下来吧。”
宝珠应声而落,从高台上跳下来,在落地一瞬间,韦训横臂锁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在墙上狠狠压制住。
宝珠惊愕道:“你干什么?!”
韦训一脸漠然,冷冷问:“她人在哪儿?”
宝珠迷惑地说:“她?她是谁?!”
到了翻脸的地步,韦训仍不敢直视她的面容,只盯着锁骨一带,听她用那熟悉的清脆嗓音发问,心底怒意翻腾,低声威胁道:“你再用她的声音说话,我把你的喉咙扯出来!”
宝珠依然大惑不解,蹙着眉头说:“你把我弄疼了,是想造反吗?”
韦训再也忍耐不住,用空着那只手按在她脸上一抹。对付会易容术的人,他有丰富经验,这一下带了几分力气,如用了改头换面的浆粉、皮面,马上就能揉烂。再多用一分力,只怕原有的脸皮也会被残灯手生生撕下来。
宝珠痛呼一声,惊骇地瞪着韦训。然而后者却有十倍惊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