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二楼会让情况好些,如果能点起房间里的小火炉,他还有机会把衣服烤干。
在这之前,克拉夫特在楼梯上找了个中间的位置坐下,把靴子里的水倒出来,再重新穿上,这个层面的二楼还是未知状态,踩着一双沉重、晃起来带水声的靴子上楼,那进水的不止靴子,肯定还有脑子。
谨慎起见,剑被重新拔了出来。那个发白光的玩意长得是挺让人毛骨悚然的,但也不是惊悚故事里跑出来刀枪不入的妖魔鬼怪,更接近于用特殊方法降低猎物反抗能力捕食的动物。
对于它的套路,克拉夫特差不多看明白了。先是在意识本来就不清醒的时候接近,光线温和、动作柔软,声音像低语一样轻柔;暴露后果断采取恐吓、干扰的方式,用直达颅内的扭曲嘶吼摧毁目标的意志,诡异的形体本身也会造成对精神的摧残。
它具有着把猎物向深层拖曳的诡异能力,越是与深层联系紧密,越容易被往深层拉取。
克拉夫特无法理解这到底是种什么原理,不过不难把这跟盐潮区污染水井周围居民的表现联系起来。
当时只想到了存在一个范围、强度与人数之间循环的正反馈,现在看来很可能这个正反馈中有它的参与。
大规模的接触在不断扩张深层影响“域”的过程中,引来了怪异的捕食者,用它的能力把人拉向深层,受累者的睡眠越来越长,恐怕彻底陷入沉眠的那一天,就是彻底坠入第一层了,真正意义上的噩梦。
说起来可能有些怪,克拉夫特想到了个不太恰当的比喻,他们就像水面上撕掉了油皮的小面包块,逐渐被水浸湿,水下迫不及待的鱼正在搅动水波,加快这个过程,等待他们彻底沉入水中大饱口福。
喂鱼当然是为了鱼,有的人单纯想看看,缺德点的直接把鱼捞上来。始作俑者的目标有七八成可能跟它有关。
又想明白个对现状毫无益处的问题。
克拉夫特摇头,把翻腾上来的惨白恶心记忆甩开。腕足的虚影在眼前闪过,每次回忆起那种嘶吼声,都会再经历一遍痛苦作呕的感受。
强大的记忆反倒成了某种负担,他无法抛却其中一部分,只能暂时封锁,又在不小心被触动时回忆起来。
坐在楼梯上时,他会不受控制地想起腕足从上垂落的影像,狂舞的分支犹在眼前。剖开沟壑纵横的表皮,下面的结构纵使打乱一千遍他也会感到熟悉。
在反复的、或主动或被动的回忆中,当时闪过的熟悉感被完善为逐步成熟的猜测。
这个灵魂,一部分是学医的,另一部分是玩剑的,当然不是什么对人以外动物很关心的博物学家,动物实验带来的了解远不及他主业水平,所以自始至终克拉夫特最了解结构的只有一种——人。
他打了个寒颤。
这事不合逻辑,在这个本来就没逻辑的地方,又有那么点逻辑。
克拉夫特扶着木质扶手向上行走,寒意如影随形,像贴在身上的湿衣服一样冰冷,说不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