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黯然失色,运筹画策

万历明君 鹤招 3017 字 2个月前

因为,他本就打算,最后再召对高拱一次。

如今算是不约而同了。

便在这时,张居正也突然出列道:“既然如此,臣也同去内阁。”

朱翊钧看了这家伙一眼。

是担心高拱跟自己达成什么对他不利的默契呢?

他不置可否,等着高拱给他挡回去。

熟料,高拱只抬起头,瞥了一眼张居正,便闷闷道:“走吧,张首辅。”

说罢,便捏着诏书,兀自往内阁而去。

张居正见状,上前引着皇帝紧随其后。

朱翊钧无奈,只能任由他跟着。

朝官看着三人离去,神色莫名。

……

路上,内臣女官和中书舍人们,很是自觉地遥遥跟在后面,不敢靠近。

高拱又朝张居正道:“我有事要单独奏陛下。”

张居正从善如流,行了一礼,便放缓了脚步,离二人稍远些。

朱翊钧好奇地看着高拱,看他想说什么。

是要控诉自己为何要这样对他?

还是向自己投诚求情,作出最后的尝试?

待张居正离远,高拱才回过头看,看向皇帝。

斟酌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本想让你做个太平天子,安乐皇帝,不意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宁愿引狼入室,也要将我驱逐,倒是小觑了你。”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先记好,不懂也没关系,先记在心里。”

他也不管皇帝有些惊讶茫然的表情。

继续说道:“我知道张居正现在蛊惑了伱母后,让你行止都听张居正的,你也因为惧怕我,便利用他让我致仕。”

“如今你或是觉得心中畅快,但往后,你必然要被此獠压制,悔不当初。”

“你且看好,他们几人合伙挟逼陈太后,往后必然牢不可分浑然一体。”

他不动声色指了指身后的张居正。

“你记住,张居正这个人在政事上,可信,但不可靠。”

“这几日我也想明白了,他不惜勾结冯保,取信李氏,就是为了独揽大权,去弄他那一套新政。”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

“太急了,他那一套,是虎狼之药。”

“张璁的一条鞭法,我比他更懂,决然不能通行天下,否则,对小民敲骨吸髓,只会让天下速亡。”

“此后你固然会被此獠架空,但总能熬死他,你记住,一旦亲政,便要立马要废了一条鞭法。”

“开海,才是正途。”

“借助南直隶及周边数省的繁茂,与外通商,将白银吸纳到太仓库,才能重启一条鞭法。”

“开海的事,我已经做了一半,市舶提举司你一定要抓在手里。”

“但这事不能急,否则又要一场自发销毁案卷。”

“还有晋党那几个废物,张居正收拾不了他们,此后必成大患。”

“等你掌权如果事态不可控,可以让人先杀张四维父,逼他丁忧,等到掌控锦衣卫,再把他直接杀了,别怕风议。”

“王崇古这个人可以入阁,但是不能掌兵权,你可以借助他来稳住晋党。”

“不要跟蒙古人轻启战端,以如今的国力,再打两场大战,中枢就撑不住了。”

“不妨等海贸有了成效,再通过兵部徐徐削之。”

“还有你的那些宗亲,不能再大肆封赏了,等你亲政,便找理由杀一批,把田拿回来。”

高拱絮絮叨叨一路说着。

从滇南,到岭表,乃至于西虏、东夷都挨着说了个遍。

朱翊钧面色古怪地看着高拱。

他突然反应过来,高拱这是从来没正眼看过他。

哪怕今日他都这般明显了,他还是把今日的帐,全算在张居正头上了。

只觉得自己是小孩子意气用事。

说不得还觉得自己,是像历史上一样,被三位一体架空了。

朱翊钧下意识看了一眼身后的张居正。

张居正见皇帝朝他看来,也是微微欠身示意。

高拱恰好看到这一幕,冷哼一声:“此人志大才疏,行事激烈,于天下必有大患。”

“你嫡母太后应当被看护起来了,但这拦不了皇帝,你可以多去请安,或有奇效。”

“葛守礼既然没被罢,你有事就可寻他帮助,切记,万万不能写罪己诏之类的东西。”

“还有,英宗之后的武勋都是野狗,不可信,谁有吃食就围着谁。”

“朱希忠之流,必然也会倒向张居正,说不得还能给他追个王爵,哼哼。”

朱翊钧静静地听着他絮叨。

不知道是权之将死,其言也善,还是对先帝移情,此时有所表达。

高拱话中,尽是肺腑之言。

朱翊钧听得默然。

过了好一会,高拱才说完。

又看着心不在焉皇帝,皱眉沉声问道:“记住没有!?”

他被驱逐就在眼前,最后的机会请了这场奏对,要是皇帝一点没听进去的话,那可真是白瞎了。

高拱明白,自己近日作为,必然让皇帝愤恨,也是一心想要驱逐自己。

但他不在乎,等小皇帝被张居正架空之后,他就会对今日之事后悔了。

他说这些肺腑之言,除了看在先帝恩情的份上。

也是眼见仕途断了,抱负再无机会施展,嘱咐一番皇帝,以期将来拨乱反正,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朱翊钧突然停下脚步。

看向高拱,轻声道:“定安伯,朕记住了。”

“不过……定安伯错怪张阁老了。”

朱翊钧转身,面对着远处的张居正,微微颔首。

而后抬手,示意张居正跟随从们先等等。

众人果然停下,令行禁止。

高拱怔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朱翊钧接着方才的话语,笑道:“定安伯这爵名,是朕亲自起的。”

高拱下意识鼻腔中发出一丝疑惑的声音。

而后突然意识到什么,神色微变。

死死盯着皇帝,等着下文。

朱翊钧朝着面色愕然的高拱,耐心解释道:“定安伯的诏书,是朕口述,由中书舍人拟旨,杀了冯保取帝印,昨夜入慈庆宫得了母后首肯,才有今日到得定安伯手中。”

他伸手,从呆若木鸡的高拱手中,拿过的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