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记得。”
小皇帝没有承认,因为他确实记得,只是没怎么上心。
魏广德看看几步外侍立的宫女太监,挥挥手让他们先退下。
几个宫女和內侍倒是听令退了下去,可是两名贴身太监却有些迟疑,直到小皇帝不满的瞪过去,他们才灰溜溜的离开,出了文华殿偏殿。
周围没人,魏广德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又撒了水在书案上,在小皇帝惊讶的目光里,他伸手簪水快速在旁边干净的书案上画了三个圈,嘴里喃喃道:“内廷、外廷还有科道,就是这三个圈。
外廷当初臣讲的明白,而对于内廷就简单很多,陛下以后会懂,不过现在貌似还是要说一说。
虽说是内廷,其实他代表的就是皇帝,是皇权。
皇权重,外廷权利就受限制越多,反之亦然。
现今陛下年幼,不便行使皇权,就是两宫太后代管”
魏广德这次比较详细的把明朝权力架构和运行规则都和小皇帝说了一遍,小皇帝则在一边结合他知道的进行印证,就是不断点头。
别觉得魏广德给小皇帝说这些是不是对他将来行使“相权”不利,其实到小皇帝亲政以后,这些东西都会被他搞明白,除非他是个糊涂皇帝。
可真如此,那也只能说张居正和他们这些皇帝讲官的无能,教出一个无能之辈。
提前让小皇帝对权力有了更清晰的认识,还会加重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别人不说而他魏广德说了,最起码问心无愧。
对这样的大臣,其实起复都在皇帝一念之间。
“这两个圈说完,剩下就是科道这个圈子。
尽管科道言官的品秩不高,但他们的地位极为突出,拥有广泛而重大的职权,包括规谏皇帝、弹劾百司、纠察吏治等,形成了一股对朝堂的威慑力量。
严格说来,考成法好坏不说,但就六科对内阁负责这一条,其实就有违三方构架平衡.”
魏广德并没有因为对外廷可能不利就避而不谈,而是直接了当说出其中深意。
等魏广德说完,小皇帝皱眉思索好半天才迟疑着说道:“按魏师傅的说法,那刘台奏疏里的东西,似乎是对的?”
“不是对和错的问题,先前我已经说了,科道对陛下负责,但陛下年幼,无法行使权力,是太后代行。
如果按照刘台的说法,这也是不行的,也是违反祖制的。
实际上就事论事,在内廷不能独立行使权力的时候,外廷适当加强有利于朝廷稳定。
在陛下还未亲政前,现行的权力架构其实是对的。
而刘台的奏疏厉害就在于这点,他说的都是对的,可惜却在危言耸听,丝毫不顾及实际情况。”
魏广德分析道,“若张师傅是在陛下亲政的时候如此做,自然是大逆不道,可实际情况却不是。
刘台之所以如此上奏,其实就是恼恨叔大兄之前申敕他的事儿。
辽东大捷本就不是巡按御史的功劳,自有巡抚和地方总兵官上报,他急吼吼报捷,就是心怀叵测,就是越权。
申敕,本就是正确无比。
即便在战争中他做了一些贡献,但巡按御史的主要职责依旧是监察辽东地方官,当初的申敕让他记恨在心。”
经过这几天的了解,魏广德其实还知道了别的一些事儿,只是实在不方便在小皇帝面前细说。
那就是刘台和之前遭遇处罚,被降职外放的御史傅应祯之间关系不错,或者说御史傅应祯的想法也是刘台的想法。
当初傅应祯上奏,只说考成法的危害,请求皇帝废止此法,并没有弹劾张居正。
尽管政治理念不同,但还在张居正勉强能够接受的范围内。
虽然按他的脾气,为了彻底贯彻执行考成法,张居正依旧没有对傅应祯心慈手软,但真实目的也是为了杀一儆百。
魏广德出于老乡的情面,出面和张居正协商斡旋,总算把人捞出来,只是外放,已经留够了情面。
要知道,严惩傅应祯,目的之一就是防止类似事件发生。
可没想到,最后还是发生了。
张居正内心里肯定是对当初放过傅应祯感觉到后悔的,何况这次弹劾直指他本人,还是他的学生。
这些话,魏广德自然不好说。
所以只能把责任都扣到刘台身上,让他去承担怒火。
就在这时,门外有小太监对门里面喊道:“万岁爷,刚刚司礼监的消息,首辅大人第三封致仕奏疏已经送到了。”
“什么?”
小皇帝大惊失色。
之前张居正上奏陈情,反驳了刘台的奏疏后,虽然宫里温言宽慰,但张居正明显没有接受,一直留在府中闭门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