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陆景每走过一条街道,总有许多各色的人物悄无声息的跟上。
百姓们知道陆景的身份,却不知他要去干什么。
难得见到传言中的景国公陆景,又见陆景神姿,也就与那些各色人物一般跟在照夜身后。
偌大的太玄京。
陆景骑马在前,身后却有一片浪潮。
李慎、季渊之站在北城门口的一家酒楼上。
他们知道陆景之所以骑马招摇过市,是因为他选择了亡人谷,他要给那些前来助他的英雄豪客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季渊之看到名马照夜上的少年,看到他清澈的眼眸,忽然长叹一声。
“可惜我身在朝堂,昨日前去致仕,圣君也不曾应允,否则老朽也必然要入这潮水,看一看少年国公的风姿,一位少年人之崛起尽一份薄力。”
李慎摇头,他同样背负着双手,看向陆景的背影。
“陆景选择亡人谷应有他的考量,我绝不信解了河中道厄难的陆景会丝毫不顾虑周边百姓的安危。”
李慎说到这里,又微微一顿,继续道:“便是不顾虑,也并不算什么。
君子有道,功成于天地,如今天地加罚其身,性命不保,却还要求他如同圣贤。
我们对这少年未免也太过苛刻了些。”
跟在陆景身后的人越来越多。
而那城门以外,竟然还有许多人等候。
这些人默不作声,见了陆景出城,只是朝陆景无声行礼,继而跟随在陆景身后。
他们眼神坚定,眼中俱都有必死之志。
季渊之看到这一幕,眼中热泪翻涌,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慎劝慰道:“先生不必自责,你也为那南海书院三位先生引路作介,也算是出了一份力。”
“南海书院三位先生负剑而来,前去抗击天上西楼,我不过是书信告知他们罢了,抛头颅洒热血的是这几位先生,我又如何称得上出力?”
季渊之年已苍老,心绪有些低落。
恰在这时,他又见李慎却已经走到楼梯拐角处,刚要询问。
李慎却站在酒肆楼梯口,朝季渊之行礼。
“先生与我虽非师徒,多年以来却有师徒之情。
慎无以为报,仅以此礼。”
季渊之眼神圆睁,注视着李慎。
李慎笑道:“先生乃是当朝泰斗,我学问比不上先生,不过只会写两个字罢了。
于柏先生这般地方主官都敢悍然辞官前来相助,我一介清言官又有何值得留恋的?”
“大不了此事之后慎若是不死,便再出仕!
天上所有规矩,他们会盯着大柱国,会盯着魏玄君、中山侯、冠军大将军、四方都护府。
可又怎会将我这小小的儒生放在眼中?”
李慎哈哈大笑,转身下了楼。
季渊之双手扶着栏杆,看到身负大儒之名二十年的李慎就穿了一身素衣,走出城门,他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短暂的恍惚之后,他再看那城门。
却见那城门中,有素衣的将军,有白服的朝官。
只是如今,这些人都轻装简行,随那浪潮而去。
人间早已腐朽,可从不缺肝胆之辈!
这些辞官辞将跟随陆景前去亡人谷的人物,也许并非只是单纯的为了营救一位人间的少年天骄。
天上欲杀人间之人。
河中道的灾祸历历在目,其中必有仙人推波助澜。
无数人化作枯骨,死在河中道,死在亡人谷,死在一处处灾祸之下。
在这样的境况之下,人间好不容易出了一位呼风唤雨的陆景,又如何能独身赴死?
他们便是不为陆景,也为了人间,也为了吞下这一口气。
季渊之沉默了许久,忽然间跌跌撞撞跑下酒楼,又上了那城墙。
他气喘吁吁,站在城墙上举目眺望。
却见此时朝阳才起。
金色的朝阳洒落光辉,落在那人潮上。
陆景骑马行走于人潮中。
三百骑虎武卒披甲而行。
两千各色人物簇拥在陆景周遭,于这官道、山路行走。
朝阳落下光辉,落在他们身上,便如同他们穿了一层金甲。
“满城尽带黄金甲。”
季渊之喃喃自语,忽然又嚎啕大哭。
“谁说人间无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