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们已经确定了他的位置。”
听摆,周肆手脚麻利地穿上一身醒目的白大褂,随手拿起一旁已经准备多时的医疗箱,它比寻常的医疗箱要大上许多,看起来沉甸甸的,不知道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男人在电话那头,声音催促着。
“周肆,该出门行医了。”
周肆的目光投向窗外,那些被灰尘蒙蔽的玻璃窗,仿佛一块块粗糙的毛玻璃,将外界的繁华灯火模糊成一片混沌。
突然,红蓝交织的灯光穿透这片混沌,闯入他的视线,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夜空,犹如剑刃与剑鞘正剧烈地摩擦,出鞘的鸣音响彻云霄。
周肆不用看也能想象出那辆警车是如何迅猛地停在了他的诊所门前,在马路上留下一道道清晰的车辙。
常有人说,周肆有着两副面孔,平日的生活里,他总是一副提不起精神,对世间的一切都感到厌倦的模样,可一旦涉及到他的工作、行医时,这位犹如活尸般的医生,总能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激情。
周肆深呼吸,克制着自血管里活跃的兴奋,与这午夜的紧张气氛融为一体。
临行前,周肆的视线不经意地掠过一旁挂着的镜子,原本平稳的步伐在这一刹那突然变得迟疑起来。
周肆止步,深深注视着镜中的那个倒影,那个平日里他自以为熟悉到骨髓的形象——自我的形象。
此刻,那镜中的影子仿佛是从遥远星辰投来的幻影,显得如此陌生且迷离。
那张周肆每日都要面对的脸庞,那些曾以为深深铭刻在心的身份与意义,开始扭曲、变幻,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金属,熔解后再度凝固,却已不复原来的形状。
如同文字之于语言,每个符号原本都指向一个固定的意义,但在此刻符号与它们的意义之间的纽带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切断,然后以一种荒诞而无序的方式被重新编织。
然而,周肆的内心并未因此陷入恐慌,相反,他保持了一种绝对的镇定。
周肆熟悉这种异样的感觉,这是化身认知解离症爆发的迹象,或者用更通俗的话讲——离识病。
在离识病的影响下,自我认知变得面目全非,万物都陷入混沌与浑浊,只剩下渺小的自我在痛苦中哀嚎。
这是认知的解离与破碎,是每一位离识病病患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恐惧与颤栗。
周肆试图捕捉那些滑落的认知碎片,将它们重新拼凑成一个完整的自我,但每一次的尝试都如同在浓雾中摸索,越是努力,那些碎片似乎越是远离他,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就这样。
周肆久久地伫立着,直到这种自我认知的畸变开始复原,直到那混沌的碎片重新拼凑成秩序的本貌。
镜中人微笑,开口道,“周医生,医者仁心。”
周肆不做应答,转身推门而去,与那些失控的病人不同,周肆早已习惯了离识病的影响。
清冷的晚风拂过周肆的脸颊,认知解离的余音仍回荡在他的脑海里,连带着城市的霓虹也被晕染开,五颜六色,斑斓绚丽。
白色的大褂被模糊成了纯白的尾焰,周肆拖拽着它,踏入彩虹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