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雨霏继续问道:“秦建勋现在支持新政吗?他可曾和你提起过我父皇?”
林振羽想了一会儿,如实回答道:“回殿下,末将不知。”
“哦。”
长公主没有再说话。
车队先在城外休整一夜,次日清晨,沿着陡峭的山路往均州前行。
一路无话。
当日黄昏时分,便进入均州地界,很快见到了均州八景之一的雁莲花池。
莲叶何田田,碧波荡漾的池塘里,壮硕的荷叶盖字像战兵的头盔,紧紧地挨在一起。
众人都没有赏景的心思,大家心事重重。
林振羽解开盔甲,坐在一望无际的荷塘前。
村子里炊烟鸟鸟,鸡鸣犬吠兮相闻,一个脏兮兮的牧童骑着水牛走来,远远望见琉球兵,连忙跳下田埂,牵起牛,消失在一片荷叶后面。
这是林振羽的生活:他父亲很早就去世了,与母亲在琉球省相依为命,母亲被那个自命不凡为所欲为的皇帝软禁后,他被迫来到郧阳——帝国最危险的区域。
郧阳乍看起来是坚固的堡垒,战兵如云,火炮林立,坚不可摧,然而却又危机四伏,秦建勋的一众手下无时无刻不想杀了自己。
此时此刻,林振羽越发清晰的认识到自己脚下的路。
他正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
或许可以和眼前这个美貌的武家女睡上一觉,给林家留个后。
或许最后他们能侥幸活着回到南京,和母亲团聚,到那时,战争已经结束,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已经多少岁,皇帝也忘记了他,甚至忘记有这么一号人物。
他就像是趴在时光洪流中的一名旅者,把自己放得足够低,来避免人们的关注。
他的皇帝,那位年少气盛自以为是的暴君,正如战争一样,将他推进了这个进程之中,而他最终执拗的希冀自己像地上的一块石,最好是一粒砂,随着世间、随着时间而生存,却不给后世留下一分一毫的痕迹。
他孤独的活在自己的时代,不是一座孤岛,而是一缕风,谁都无法抓住。他听不到历史的车轮,也听不到时间,因为太专注于自己心中慢慢扎根的梦想,尽管最后躺在沙滩上,终于在体会过人本性里最原始的性感受之后,他的心里仍然牵挂着他的种子,他的荷花。
林振羽会想起这片正在拱出水面的荷叶。
或许明天就是它们的末日。
我走后,很快秋天就来了,冬天下雪了,它们会枯萎,会干死。
而这时,我却在这里,在莽莽的群山之间。
也许,如果我日出动身,跑上一整天,我还不至于太迟,能够挽救它们,它们和其他就要在地下死去的种子。
虽然,它们并不知道,它们永远不会看到白昼的光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