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行。” 我耸耸肩,“但为什么帮助别人的冲动就是好的,吃人这种冲动就是邪恶的呢?这才是我在意的。因为吃人真的感觉很棒,你懂的吧?”
“深有同感。” 维塔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灵魂的味道美极了。”
“我认为,一个好的行为,是至少能让除了行动者之外的一个人受益的行为,而一个邪恶的行为,是至少会伤害除了行动者之外的一个人的行为。” 维苏威女士平淡地回答,“注意,这两个定义都不考虑一个行为对行动者自身的影响。所以,仅仅因为你想吃人就去吃人,这只对你有好处,却伤害了别人,毫无疑问是邪恶的。”
呃。这听起来有点…… 奇怪。
“那自卫不就成邪恶的了吗?” 我问。
“当侵略者能被受侵害者制服时,整个社会都会受益,所以不是。阻止更大的恶行,阻止恶行再次发生,显然是净收益,即便攻击侵略者这个行为本身会伤害到他们。”
“那事情就没那么简单!” 我坚持道,“你是说,有些行为既能伤害人,又能帮助人!”
“没错。显然如此。” 维苏威女士回答,“大多数行为都有好坏两方面的后果。你怎么会有别的想法呢?”
“但…… 但如果行为既有好的一面又有坏的一面,那怎么判断它们到底是好是坏呢!?”
“嗯,很多时候,你判断不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 我指着她大声说,“很多时候我们分不清对错,但迷雾守望者能!它洞察一切,和我们相比,它的智慧超乎想象,它创造了这个世界。我们软弱、愚蠢,还不可靠。人类在解决道德问题方面比你我强多了,可他们还是做得很糟糕,他们一直在做坏事!在像对错这么重要的普适性问题上,除了迷雾守望者,我还能相信什么呢?”
维苏威女士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她面无表情,但鳞片上色彩流转:绿色、灰色,还有一抹抹蓝色。然后她叹了口气,把粗大的尾巴盘在身下,坐了上去。
“我很害怕一种可能性,拉克,那就是我们或许别无选择。” 她轻声回答,“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也许存在一种普适的永恒准则,不管是神性的还是其他的,来定义正义。也许善恶就像服从与违抗一样简单。但当我审视这个世界,看到教会的说法与我的观察有那么多矛盾之处时,我不禁会想:要是根本不存在普适的善呢?要是没有来世呢?要是这个世界本身毫无意义呢?那我该怎么办?所以我思考了这些问题。我定义了我认为最普适的善恶标准,构建了我觉得自己应该遵循的原则,然后我发现教会有所欠缺。我发现,按照我内心最坚定持有的正确定义,他们不是他们所宣称的同盟堡垒,而是一个阻碍。然后,我知道我无法再相信。即便你是对的,即便迷雾守望者真的会带我们中的一些人上天堂,我也得反抗,因为它也任由我们遭受折磨。我发现证据表明天堂并不存在,这不过是个幸运的巧合。我敌人已经够多了,可不想再把神也列为其中之一。”
然后她皱起眉头,飞快地瞥了维塔一眼。
“…… 至少我之前是这么想的。显然,迷雾守望者不会因为自己并非神明,就放弃随心所欲地折磨我们整个世界。但这是未来漫长岁月里要解决的问题了。”
我微微颤抖。她把与神对抗说得就像未来某个微不足道的麻烦事,好像只是按顺序要完成的基本任务清单里靠后的一项…… 这太不真实了。我的朋友和熟人常提醒我,我很强大,是那种无数普通人都无法阻挡的存在。我速度太快、力量太强,再生能力超强,普通武器根本伤不了我。我比他们高一个层次,但维塔和佩内洛普比我还要强得多。她们灵魂的气息令人陶醉,那是一种强大的力量,连我疯狂、毫无理智的本能都知道敬畏。
不过在某种程度上,我觉得自己是在刻意关注这些,好忽略维苏威女士的话。她的话太切中要害了,让我不太舒服。那些我原以为能信赖、能指引我明辨是非的人,却伤害了太多人,我再也无法信任他们。要是他们错了,那…… 我该怎么知道什么是对的呢?我要怎么像维苏威女士那样,自己做决定呢?我要如何拥有那份自信?
“我不喜欢没有目标。” 我坦言,“没有计划。我以前从不知道计划是什么,但我喜欢知道它存在。相信自己的存在有意义,会让事情感觉更容易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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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存在是有原因的,拉克。” 维塔插嘴道,“我们所有人存在都有原因,只是这原因没那么宏大或重要。我存在,是因为某个我们要去杀掉的疯子,在未经他妻子完全同意的情况下让她怀了孕,然后往胎儿里注入了一份不完美的迷雾守望者灵魂结构复制体,而这居然没引发严重的后果。”
“而我在这儿,是因为贵族都被期望生孩子,所以我父母在没怎么考虑自己是否有能力养育孩子的情况下,就多次进行了无保护措施的性行为。” 维苏威女士表示赞同。
“所以我再问一次。” 维塔对我说,“因为你有创造者,你能得到这些答案。你有没有什么想问她的?”
我咽了咽口水,感觉心脏在胸口剧烈跳动。我想问 “为什么要创造我们?” 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维塔已经告诉过我。我只是个工具。我不过是让别人变得更强的工具。我曾想相信自己不止如此,但…… 其实我真的不是,对吧?我从来就不该有别的意义。我从未被赋予给世界带来美好的使命。所以只剩下一个迫切的问题。
“为什么我是一个有意识的个体,” 我问,“而不是一个纯粹的物件?”
因为我本该是个物件,不是吗?如果我只是给这个 “娜瓦拉” 输送力量的工具,那我比那些没脑子的同类做得差远了,不是吗?我特意且刻意地克制自己进食的本能。那为什么我是这样?为什么要把我造成这样?如果迷雾守望者真的对我没有计划,如果我真正的女神是娜瓦拉,那她又有什么计划?
维塔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我可以问这个。” 她说,“要是有什么事就把我摇醒,好吗?”
她躺回地上,一动不动,呼吸放缓,几乎进入类似冬眠的状态。维苏威女士看了她一会儿,接着,让我惊讶的是,她用尾巴把自己撑离地面六英尺,转了个身,看了看那座城市,然后又落回地面。
“杰莉萨韦塔好像回来了。” 她报告说,“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那就好。” 我说,她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儿维塔才醒过来,我们一直静静等着,直到她终于深吸一口气,表明她又把注意力放回我们身上。
“嗯。” 她嘟囔着,伸展了下身体,坐了起来,“我想我就原封不动地把她的话告诉你。”
嗯。特意说明这一点,挺有意思的。她只是想表述精确吗?这点我能理解。
“呃,我原封不动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你不会喜欢这些话,而且我不想你怪我。” 维塔解释道。
哦。
“所以,她是这么说的:‘沃罗西佐族的智慧完全是他们适应性的意外副产品,他们的智慧能压制本能,这既出乎意料,也不在计划之中,而且在一定程度上并不受欢迎。’”
…… 哦。
“‘至少,这相当有趣。’” 维塔继续说道,听起来还是在逐字引用,“‘完全依靠本能出生的沃罗西佐族,几乎不会因为吞噬大量有智慧的生物而发展出智力。然而,一旦这些特质遗传下去,他们的后代就会有。我认为这是因为沃罗西佐族的灵魂在孵化前,需要在宿主体内生长一段时间,而那些大脑结构中已有智力的个体,就能凭借这种智力,而不是完全受本能支配。这有点令人沮丧,但仍在可接受的差异范围内,所以目前不值得投入精力去解决这个问题。’…… 就这些。”
这么说。我本不该有任何特别之处,我只是个连做怪物都做得很失败的怪物。不管我属于哪个创世神明,我始终是个失败者。我要么太像怪物,要么又不够像!
“呃。” 维塔尴尬地说,“我觉得这里重要的启示其实是 ——”
“闭嘴。” 我嘶声道,感觉身体紧绷,肌肉因强压着的怒火而发烫。
“…… 你说什么?” 她傲慢地反问道。好像她不知怎的赢得了我的尊重,好像她理应得到一点起码的礼貌。不。不再是了。她从不给任何人尊重,却总是一味地逼迫、逼迫、再逼迫,直到她得逞或者事情搞砸!她是想让我怕她吗?她以为我会怕死吗!?
“我说闭嘴!” 我朝她大喊,“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每次!每次我们见面,你都要把我生活中美好的东西毁掉,砸得粉碎!你装作在帮忙,可实际上只会把一切都搞得一团糟!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但现在你还想对一个国家这么干,我都不知道哪种情况更糟糕了!”
我任由脏话脱口而出,却没有丝毫感觉,因为这是我应得的发泄。
“别再试图帮我了,维塔!别再装作你知道什么对我最好,别再搅乱我的脑子!”
我感觉嘴唇向后咧开,黑色的獠牙露了出来,让全世界都能看见。我不在乎。这都无所谓了。反正现在大家都说迷雾守望者是邪恶的,连杰莉萨都这么说。奥古斯特错了。他全错了。这一切都是错的。那还有什么关系呢?我大半辈子都浪费在一个谎言上!一股气流从我的牙缝间穿过,发出警告的嘶嘶声,这比任何人类语言都更能表达我的感受。此刻,战斗或逃跑的本能占据了上风,而我是这里唯一没有翅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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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这么希望我做个怪物,那我就先吃了她。
维塔看着我,仍坐在地上,她的表情因为我根本不想去解读,而显得更加难以捉摸。我不在乎她的感受。我只想伤害她。
“对不起。” 维塔平静地说。
我不在乎。我他妈的才不在乎。我要吃了她。我要撕开她的外壳,吞下她的内脏。我要看看她的血是什么颜色,然后在里面沐浴。我咆哮得更大声,绷紧双腿准备扑上去,然后 ——
“拉克!” 有人大喊一声,猛地撞到我的胸口。我的爪子深深嵌进泥土里,所以我甚至没有踉跄,而是立刻扭头去咬对方的喉咙。熟悉的、诱人的人类气息钻进我的鼻孔,然后…… 然后我意识到是杰莉萨。是杰莉萨。哦,上帝,哦,上帝,停下,是杰莉萨,是杰莉萨,是杰莉萨,停下,停下!
我的身体僵住了。一小滴鲜血顺着一颗牙齿滴到我的舌头上,我差点又失控了。但这是杰莉萨。只要我稍微闭上嘴,就会咬断她的喉咙,她就会死。
她在拥抱我,尽管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