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明目张胆

低头凝视着平静的浴水,我看到梅利克的脸倒映在水中,带着我那毫无表情的模样。这既熟悉又超现实,因为尽管在两段不同的记忆里,我曾多次见过这张脸,但我已不再觉得它完全属于我了。这也让我想起多年前,当佩内洛普化身的彭塔带我去那豪华澡堂时,我第一次看到自己原来身体的脸,当时那模样看着多怪异啊,怎么说呢…… 不太像我,熟悉却又超现实。

“你这眼神盯得可真专注。” 泽维尔说着,走到我身旁,也低头看向水面,“是不是有点…… 梅利克式的忧郁啊?”

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这种反应很自然,感觉这应该就是梅利克在这种情况下会做的。自从我决定继续假扮他,又过去了几天,我不再呕吐,身体检查也没问题,身份认同也基本正常了,算是基本正常吧。正如我所料且所担心的,维塔的意识占了上风。我拥有梅利克的记忆、经历、习惯,某种程度上也有他的喜好,而且我肯定在无数细微之处受到了影响,但我仍觉得自己是维塔。我是被困在肉身躯壳里的灵魂,而不是体内藏着怪物的人类男子。我之所以很大程度上像梅利克,只是因为我能自如地假扮他,也能对这个名字做出回应。

这挺让人难过的。我们都曾希望他能挺过这一切。我曾想过能不能把身体还给他。但我觉得,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即便我能成功离开这具身体且不杀死它,最终留下的也不会是真正的梅利克。或许甚至会是另一个我,只不过我会永远被困在人类躯壳里,失去身为灵魂的自由。我绝不会希望任何人遭遇这样的事。

“你这双关语用得太没下限了。” 我向泽维尔抱怨道,“不过我给你打三分吧,满分五分,毕竟我还真没听过这个。”

“梅利克给打三分?” 泽维尔惊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不算太差,我接受。话说回来,你看完了没?要是你正和自己的倒影进行深度对话,我可不想搅乱这水,但我也想进浴缸洗澡了。”

“怎么,不想和我一起沮丧地盯着自己的倒影吗?” 我调侃她。

“呃……” 泽维尔尴尬地挠挠头,“我和自己的倒影关系可不太好。”

哦,这样啊。她显然对身处男性身体感到困扰。这对我倒没什么影响,之前身为人类女性的经历,让我和一群男人一起洗澡时会觉得有点怪,但多亏了这具身体,我对男人不再有那种吸引力了。这是个有趣的细节:这证明了我的身体形态是影响吸引力的一个关键因素,但我也不太确定这就意味着我的灵魂没有影响。就说梅利克,从生理角度讲,他非常喜欢女人。可我不想喜欢女人,因为我仍觉得这种吸引力既烦人又不舒服,而且我觉得自己对女性的反应,比梅利克平常的反应要淡很多。

不管怎样,虽说泽维尔的灵魂是女性,但她的身体仍是一副肌肉发达、充满男性特征的模样,而我这具新身体和她一起洗澡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想想还挺奇怪的,在我占据这具身体之前,就算泽维尔在我面前晃她的家伙,我可能都不会觉得她 “有男子气概”。我的认知全乱套了,从很多方面来讲,这让事情变得更清晰,但在大多数方面,却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不过,嘿,反正我也帮不了泽维尔解决她的问题,而用最像梅利克的方式回应,和用最像维塔的方式回应是一样的:假装问题不存在,直到它变得紧迫起来。

“那你觉得触手女士还活着吗?” 泽维尔问我。

“可能吧。” 我承认,反正大家都这么认为,“我让那把镰刀飞走的时候,就搞砸了。”

“你开玩笑吧?” 泽维尔难以置信地问,“一开始要不是你抓住镰刀,局面都没法挽回。没错,巫妖跑了,但要是你没帮加尔德拉杀了她,我们可能都死了。”

但事情根本不是那样发展的,不过我得确保自己的回答符合梅利克会说的话。

“我觉得加尔德拉不一定真需要我帮忙。” 我含糊地回答,“我不觉得我在关键时刻赢得了拔河比赛,感觉更像是维塔自己放手了。”

“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泽维尔问。

“也许是想附身镰刀。” 我耸耸肩回答,“也许只是不想让她的朋友和她一起死。”

“嗯,这我能理解。” 她点头表示赞同,“她挺奇怪的…… 怎么说呢,有操守?你懂的,对于一个邪恶的怪物来说。”

听到这话,我小心翼翼地不想露出畏缩的表情。但我没成功,好在这时哈维走进房间,把泽维尔的注意力从我这反应上引开了。

“维苏威将军总说,敌人的操守是用来利用的,不是用来夸赞的。” 哈维嘟囔着,在我旁边坐进浴缸。

这话让我的嘴角微微上扬。没错,这话听起来绝对像是佩内洛普会说的。但我这脸怎么老是自己动啊!这可太不方便了,还挺危险的。

“等等,你说的是哪位维苏威将军?” 泽维尔问,这让我挺意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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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维哼了一声,觉得好笑。

“老维苏威将军。” 他解释道,“现任维苏威女士的祖父。嗯,现任是因为在确认她生死之前,她的职位不会被正式撤销,但我觉得就算她被认定是被邪术操控的受害者,她的贵族生活也没法继续了,说不定尤其在那种情况下更不行。”

“你曾在他手下任职吗?” 泽维尔好奇地挑起眉毛问。

“不是在战时。” 哈维摇摇头回答,“我没那么老。但战后他经常在军事驻地走动,发表演讲,鼓舞士气。他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不过也非常冷酷无情。不过,他这话确实有道理。”

“呃,我不太确定他说得对。” 泽维尔回应道,“虽说在战场上,讲操守往往会让对手占优势,但在战场外却能带来很多好处。要是双方都值得信任且有操守,战场上谁也占不了便宜,但和平时期双方都能受益。而且…… 和平时期不是更好吗?”

“你看待事情太简单了。” 哈维反驳道,“毕竟,讲操守的好处并不取决于你实际有多有操守,而只取决于对手认为你有多有操守。”

“这就是维塔犯错的地方。” 我意识到,小心翼翼地用第三人称指代自己,“不管她的承诺多么合理,圣殿骑士团都不会答应,因为他们不信任她。”

“结果我们几百人就这么白白送命,可她明明遵守了承诺,等其他人都能撤退时,她马上就停止攻击了。” 泽维尔嘟囔着,“真见鬼,我们把整件事都搞砸了。”

“从战术角度看,我承认我们下令撤退的时间比应该的时间晚了很多。” 哈维若有所思地说,“但最大的失误是,我们不在的时候,让敌人破坏了宗教裁判所。我们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还因此送命。但说实话,这都怪我们的指挥官,不能怪我们。我们只是执行命令。有时候,光这样还不够。”

“我想,不用自己做决定的好处就在于此。” 我干巴巴地回应,“不用承担那么大的责任。”

让我意外的是,哈维听到这话竟然轻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