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嗅扑面而来的香气,看向花石桌上正冒着腾腾热气的香茗,笑赞道:“南国忘忧物,神都不夜侯,饕鬄佳肴,珍馐美味,尽在今宵咏月楼。寄厢主有心了。”
寄道姑道:“如此简陋之礼,何来有心一说?若是让宫主得知,只怕是还会怪罪我等招待不周。”
少女笑着摇头道:“我与凌音妹妹虽有数年不曾相见,但凌音妹妹摆出如此阵仗相待,未免有些见外了。”
寄道姑解释道:“听说两位贵客要来,宫主高兴至极,如此部署并非全是迎接之礼,亦是防止两位贵客来时被人惊扰了雅兴,毕竟禹门大会临尽,方圆百里都成了龙蛇混杂之地,还请两位贵客莫要见外。”
少女笑的更加灿烂了:“寄厢主,我和你开玩笑呢,我与凌音妹妹一样,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见外呢?”
少年也笑了起来:“久闻寄厢主协助三宫主掌管冷艳宫三十六厢、七十二坊之事务,事无巨细,无不面面俱到,明察秋毫,今夜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呀。”
寄道姑心头暗自一震,连忙欠身行礼:“江湖传言,不可信矣,三十六厢、七十二坊之事务皆是由宫主亲手处理,并无寄道姑协助之功。”
少年以纸扇轻拍着掌心,笑而不语。
少女回身看了少男一眼,无声的换了一个眼色,转而笑道:“寄厢主,二更将近了,还请你通报一下凌音妹妹我们已经到了。”
寄道姑正在思索白衣少年刚才那么说的缘由,听了少女的话,只得应道:“是,二位稍后――”
少女看着寄道姑离去,忽然变了个人似的跑回来挽住少年的手,亲昵着问道:“欢颜,你刚才怎么那么说寄厢主呀?”
少年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听说要想登上明月厢的这几座高楼,事先必须要得到三宫主的应允才行,而寄厢主刚才直接就领着我们上了楼。”
少女道:“欢颜是觉得寄厢主有越权之嫌?”
少年摇了摇头,笑道:“这倒是没有,我只是想提醒一下寄厢主,毕竟三宫主手中的势力已只剩下三十六厢和七十二坊了。”
少女道:“是呀,凌音妹妹本来是完全可以与她的两位姐姐平起平坐的,但现在…现在…现在凌音妹妹手中的势力,甚至都还比不上她两位姐姐手下的九尾剑姬和梦里伊人。”
“如今的三宫主在冷艳宫中绝对是一个另类,不但与历代三宫主截然不同,也与其他宫主截然不同…”
少年看向远处的夜色,缓步向楼边走去:“以前的三宫主,虽然也是最为年幼的一个,但好胜心、揽权心却比其他两位宫主都要强,正因如此,以前的三宫主才能以最小的年纪,掌握与其他两位宫主旗鼓相当的势力,而当今的三宫主不但不与其他两位宫主争权,还把自己最基本的权力都让了出去。翻开冷艳宫数百年的历史,这还是第一次,应该也会是最后一次,却不知道这到底是冷艳宫的幸运,还是冷艳宫的不幸――”
少女跟着走上去,笑道:“当然是冷艳宫的幸运了,若是凌音妹妹也像以前的三宫主与两位姐姐争权,那现在的冷艳宫只怕早已是四分五裂的局面。”
少年笑道:“从目前的形势来看确实是冷艳宫的幸运,但从长远的角度来看可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少女黛眉一皱:“为什么呢?”
“因为把一样东西送给别人,是一件在简单不过的事情,但要想在拿回来――”
少年的话没有一口气说完,不过少女已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过了半响,少年才接着道:“能拿回来,还算好的,怕只怕一旦送出去,就再也拿不回来了。”
少女本来满是喜意的脸上,有了些许担忧之色:“凌音妹妹送出去的可不止一样东西…”
“强者盛,庸者存,弱者亡,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按照目前的局势发展下去,将来的冷艳宫很有可能会从以往的鼎足三分,演变成双雄并立。”
少女脸上的担忧之色顿时加剧:“那凌音妹妹岂不是…”
少年笑道:“三宫主聪颖智慧,悟性极高,可惜太过纯良,不善于权谋斗争,这对于她来讲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少女面容一愣,久久都没有答话。
只不过少女的满脸担忧之色却在无声中渐渐消散。
直到彻底消散完,少女转过身独自向一边走去,喃喃道:“欢颜说的不错,看着两位姐姐愈演愈烈的斗争,凌音妹妹可能早就不想当什么三宫主了…”
少年听得出话中的气馁之意,笑着行将上去:“公主不必太过担心,纵是将来的冷艳宫真会往这种局势演变,那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形成的,南国江湖向来风谲云诡,更何况是屹立于江湖顶峰数百年之久的冷艳宫呢?其实,冷艳宫历代宫主之间都曾有过争斗,无论胜败如何,最后维持的始终是一个三宫分立的局面,即使现在的三宫主权力尽失,已不能与其他两位宫主抗衡,但其他两位宫主要想彻底废除三宫主,却也绝非易事,一是上面那两位姥姥以及诸位使者不会同意,二是三宫主以大局为重的作风亦能折服不少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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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转过身看向少年,问道:“那我们能为凌音妹妹做些什么呢?”
少年将手中的纸扇刷的一展,笑道:“稍后便知。”
少女的目光低沉了下去,不在说话了。
今夜来明月厢拜访三宫主,少女的心情本来是极佳的,可听了少年的一番话,少女顿时变得失落起来。
少女出生于帝王之家,自幼便看惯了有关于争权夺势的种种明争暗斗,她天生尊贵,深得父王宠爱,却仍需全力挣脱,才能勉强做到不被卷入其中。
若不是如此,她只怕已沦为权臣口中的联姻工具,不知嫁于了哪家可汗;一想到自己未来的夫君是一个年近半百满身肥膘的奇形大汉,她就会从噩梦中惊醒。
她本以为人世间最可怜的女子,就是生在帝王家的女子,却没想到生在江湖上的女子,也同样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