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言之,谁要在相州及以东地区对付安禄山,所花费的各种成本要比其他地区高得多!可以认为安禄山到了相州以后的路线,基本上已经可以确保安全了。
没有哪个河北世家大族,会得罪兼管东北二镇的节度使!
事实上,安禄山来长安的时候,也是走的这条路。在所有路线中,这条路线的“危险路段”最短,道路相对最好走。
唯一不好的是,要经过方有德的控制区,而且必须通过目前由神策军接管的轵关城楼,搞不好就直接跟方有德撞脸了!
张通儒认为就算安禄山往方有德面前经过,对方应该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哪怕安禄山跟方有德之子打过擂台,哪怕一向都有传言说方有德看不惯安禄山,哪怕安禄山之前清洗过方有德留在河北的旧部,二人早已结怨!
张通儒也依旧是笃定方有德不敢造反,更不可能大庭广众之下把安禄山如何!
可由于来的时候,安禄山就已经被方有德狠狠教训过。所以这位狡诈的东北二镇节度使知道,走这条路的所谓安全,也只是理论上的安全。
人性是不能揣度的,如果方有德那时候发狂了,杀安禄山连一炷香时间都不需要!
安禄山不可能把身家性命放在别人的守规矩上。万一方有德是个疯子,就是想玉石俱焚呢?
从小便精明狡诈的安禄山,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物,其中真不缺那种“我不想活就拉你一起死”的疯子!
要是不能确定方有德的态度,那么这条路就是最危险的路线,没有之一。如果说潼关那条线只是在神策军控制范围的话,那么这条路就是在方有德鼻子底下。
安禄山不可能让自己送上门给方有德杀!
当然了,回河北还有另外一条路,而且更安全,只是稍微有点绕路。
从风陵渡走陆路北上,到绛州以后再继续北上到重镇晋州,一路向北到太原。再从太原东进,出井陉到河北。挨着井陉就是真定(石家庄附近)。
这里已经是河北的纵深区域,而担任范阳节度使的安禄山,到达这里,基本上就算是已经接近赴任地点了。
这条路上安禄山不能直接掌控的区域,全部都是河东节度使的辖区。安禄山的堂兄安思顺,是前任河东节度使,此时很可能还没有处理完交接手续,依旧掌控着河东的兵权。
章仇兼琼要从剑南赶来,途遥路远,到河东估计都是夏秋的时候了,这次的调任,不会那么快就执行完毕。
这条路在安禄山看来,是必由之选。
不过这些都是正常路线,除此以外,还有些“剑走偏锋”的小路。
有一条隐秘小道,是从风陵渡出发往东,从绛州通往泽州沁水县,这条路不能通过军队,无法沿途补给。
到了沁水县就好说了,走大路到晋城。既可以从晋城向东走滏水陉到相州,又可以从晋城向北走到上党,然后从上党往东出井陉到真定。
这条路的不利之处在于太过折腾,不确定性也很大,而不可能大部队行军。路上万一遇到一个剑术高明的刺客,都能解决安禄山。
更何况,安禄山怎么说都是身兼两镇的节度使,也犯不着这样如同过街老鼠一样东躲西藏般的回河北吧。所以这条路也被安禄山否决了。
此时此刻,安禄山与张通儒争执不下,一个要往北,一个要向东,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样吧,占卜一下就行了!”
身躯肥胖的安禄山,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制作的精致纸卷,看起来不像是中原之物。
“这个叫喜悦卷,乃是我拜火教中常用的占卜之物。
今年三月三的时候,本节帅特意命人绘制当夜的星图,以为占卜之用,现在正是用的时候!”
安禄山将羊皮卷展开放在桌案上,张通儒定睛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画着星星点点,乃是一副制作非常精良的星图,手艺不逊钦天监里的那些“老江湖”。
此星图上的星象,呈现人身蛇尾,手托运头,头上火团,右手月团,左手金珠,可谓是惟妙惟肖。
图是这张图,只是如何解读很难说,张通儒也不懂。
看着一脸虔诚准备占卜的安禄山,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见过很多离大谱的人,安禄山还算是靠谱,嗯,大部分时候。
你以为他不认识几个字,其实他是个会占卜的胖子!还是拜火教的什么祭司,本事大着呢!
安禄山拿出两枚洁白骨头质地,大小几乎完全一样的骰子,将其抛掷到“喜悦卷”上。随后看也不看点数,就双手合十,闭着眼睛祈祷,嘴里振振有词,说着张通儒完全不懂的粟特语。
不久之后,安禄山蓦然睁开眼睛,看到桌案上的骰子,脸上露出微笑说道:“火神说,往北,大吉!”
“安节帅,这个……”
看到神神叨叨的安禄山,张通儒无语到了极点,震惊得半天吭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遇事不决问鬼神,你踏马离不离谱啊!要不是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寄托在这位节度使身上,张通儒早就骂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