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重勇难以置信的问道。
“回方将军,您说的那都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当时陇右节度使麾下确实兵精粮足。
但自从大唐与吐蕃休战后,陇右便军备废弛,春衣冬衣拖欠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莫门军去年冬天还差点断粮呢。
没有仗打,就没有赏赐可以领。现在陇右各军缺编了不少,具体是为了什么,不提也罢。”
管崇嗣轻叹一声说道。
其实兵部的账册上,唐军是兵员齐整,不会“缺编”的。那么管崇嗣口中的“缺编”又是什么意思呢?
那自然是说的吃空饷,即:兵部账册上有某个人的资料,每年都有“核验”,确认这个人都在军中。
但实际上,这个人的一切资料都是编的,作为“作战实体”是不存在的,或许它只是陇右地区的一个佃户而已,总之不在军中。
而养兵的钱,则是进了部队主官副官的口袋。
这是一条自上而下的“产业链”,兵部有他们的人,节度使心里有数,不管他拿没拿,都不会吱声,各军军使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人人有份。
在封建时代,任何一个国家的边军如果多年无战事,那么吃空饷的事情就会变得自然而然。但很显然,募兵制比起府兵制来,在吃空饷这方面,可操作性要更大一些。
毕竟府兵都是带户籍可查验的,派人去所在户籍的州县问一句就能辨别真伪。而募兵的兵员来源很广,很多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来历不明,甚至不少人就是各地的通缉犯!
吃募兵的空饷,那可方便多了。
如果朝廷不细查,仅凭账册,很难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
反正吐蕃人又没有打过来,吃吃空饷有什么关系呢?在没有暴雷之前,基哥永远都不会知道边镇的问题有多大!
在方重勇看来,募兵制度的崩坏速度,着实有些过于迅速了。
方重勇不知道的是,河西那边搞一条龙的走私贸易,某种程度上说,使得河西节度使麾下各军,在一定程度上摆脱了朝廷的供给控制。
当然坏处也有,就是让基哥与朝廷低估了很多造血能力不足的边镇,所需要的财帛数量。
直接受影响的便是陇右节度使麾下各军。
现在杜希望的做法,就是力保陇右的绝对主力临洮军,不缺粮秣,不缺军饷,不缺编制;力保麾下各军不缺一口饭吃,尽量每一年都有绢帛可以作为军饷发下去。
只能这样而已。
“明日清晨,你来分水驿的院落里等着我们。安人军的军饷问题,包在本官身上。记住,明天一定要来,过时不候。”
方重勇也不等管崇嗣回话,直接往驿站提供的厢房所在方向走去。
他路过本桌的时候,见裴秀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于是一脸疑惑问道:“饭吃得差不多了,你难道是想在饭厅里过夜么?”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好像……”
裴秀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刚才那个壮汉凶狠无比,为什么方重勇才坐了一会,对方就老实得像是绵羊一样了呢?
裴秀隔得远,没听到方重勇跟管崇嗣说什么,她只看到管崇嗣后来面色异常恭敬,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以你的智慧,我很难跟你解释啊,有机会多吃吃脑百金吧,或许还有救。”
方重勇轻叹一声,摊开双手表示自己无可奉告。他难道把陇右各军吃空饷,朝廷拖欠军饷的事情跟裴秀去说?
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诶?”
裴秀愣神的时候,方重勇就已经走远了。何其昌等人也收拾好桌上的饭食,将其打包好以后,跟着方重勇一起走了。
“气死我了!”
裴秀发现自己的智力被碾压,气得直跺脚,跟在众人身后离开了饭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