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一嚷嚷,妻子就来气。但倒不是对孩子,是对她夫君。
“你给我三个脑子我也真是不明白了,人家抱着孩子来找你换粮,你为什么就非得去换啊?!”
“(摊手)我不换,那些孩子怎么办?那些孩子都是丧了心的爹娘不要的。我不要他们,他们不是被饿死,就是给别人家要了去,烹了宰了的,(手心拍手背)你担得起这结果吗?”
“你说的倒好!您,何大人,何县令!您多伟大啊您去救别的孩子,你看看你自家孩子都成什么样了啊?!”妻子抱着胳膊,“给粮就给粮,给公粮不行吗?非得拿自家粮去换!”
这无崖城的县令,正是八年前岳崖学府的何鸪。七年前他进士出身步入仕途,娶妻生子如今日子也算安稳。
何鸪一听这话,拍桌而起,“这一城人就靠那一点公粮了!(气到手抖)你说这话你还有没有良心?!”
“(也拍桌而起)我没良心?你怎么好意思说这话的?你有良心?你有良心前一阵子别人给你送钱你怎么就挪公粮了?啊?!”
何鸪听她提这事儿,蔫了些劲,坐下不再出声。
妻子抽了抽鼻子叉腰道:“你有良心?你有良心你看看孩子你看看我!你有为我跟孩子想过吗?!您是有多大良心,我们都快过不活了你您还想着别人?!我当初真是被驴踢了脑袋同意你当这无崖城的县令!不对,我是瞎了狗眼跟了你这么个男人!”
孩子听爹娘一吵,搁下筷子哇一声哭了。妻子白了何鸪一眼,抱着孩子摸着他脑袋,嘴里哄着他往门外走,不忘甩一句,“你跟你救来的那八个孩子过吧!”
妻子一把拉开门,没料到迎面就是一大刀白刃指来,接着是一声,“你个狗官我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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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惊心动魄,总归是有惊无险。陈丘驰是直性子,但季平尘凡事想要个原由,何鸪这才能一五一十解释清楚,不然今晚脑袋可就掉了。
陈丘驰:“(抱拳)事情原是如此,对不住。”
何鸪:“(摆摆手)没事……二位侠义心肠,我理解。”
季平尘:“何鸪,这婺州闹饥荒我们是知道的,可是别的城县都已渡过难关,为何这无崖城情况反倒愈加恶劣?”
“(叹息)婺州知州尹大人治荒有方,向朝廷奏报请求开仓赈粮,又抬升粮价引商贩来婺州卖粮。可无崖城建在这群山里,地儿偏又险,商人不肯过来,只有前个月第一批运来的公粮,撑到现在。”
“那为何不再向外求助运粮救济百姓?”
“前几次尹大人又来过两次信,都说粮在路上,可我们什么都没收到。半个月前尹大人来信问我情况如何,我回了信说情况并不乐观。而后几天我又收到了尹大人的信,说他又调度其他几个城县挤出些粮食,再给我运来。(抖手)可我等到现在也没等到过粮食。”
他又叹了口气,“你们也看到了,现在整个城都盯着我,我现在连信都送不出去,上哪求助啊?我那后院的大屋子里那点粮,是整城百姓最后的理智了,要是这些也没了……”
季平尘:“(若有所思)所以您每日只给每人一把米。”
陈丘驰把大刀往地上一插,“可他们那一把米,多少是还没出人堆就被强光了的啊?!”
何鸪直起身子难为情的看了眼他,又泄下去叹道:“我也不是什么圣人,没法避免这些,我只能这么做。”
季平尘按住还想说话的陈丘驰,对何鸪笑道:“一定会有办法的……”
“砰砰砰——”前院传来声响,细听不难辨出,是砸门的声音。有气无力但很连绵,似乎从没断绝,时大时小。
妻子不清楚二位少年的来路,怕自己离开了,万一自家夫君遭毒手,她赶不来帮,便抱着孩子也留在了主屋。可那孩子一听外面那砸门声,心就跟着那阵阵声响一起扑通,刚稳下的情绪又哭了上来。
季平尘出了屋子走去前院,砸门声响也便愈来愈烈。他透过那铁栅栏,看着隐隐震动的大门,嗓子跟着心一起跳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