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升解释了半天，他讲得口干舌燥都只是勉强打消了复制体的疑虑，获得了他最为基础的信任。

林升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那可怜的谨慎和多疑有这样让人心态爆炸，一直到遇上这一个自己前，他都一直觉得和复合体那些有备忘录助手的人相比，自己的警惕和谨慎都非常微不足道而且考虑甚少。

但遇上了一个纯粹的旧纪元的“人类”后，他才恍然发现过去的自己其实有多么谨慎和多疑。

“然后在我到墨义这里生活了三年以后……”

“好了，”复制体打断了林升对自己讲述关于复制舱的问题，“我最后两个问题。”

“你问。”

“第一，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可以放我出来了吧，待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让我非常的难受。第二，你口中的复合体能分辨不同的林升之间的区别吗？”

当林升听到复制体用平静的语气问出这两个问题的时候，他沉默了。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复制舱里的林升把脸紧紧地贴在玻璃壁上，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坐在外面的林升，“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不应该一开始就把我放出来获得我的信任吗？”

林升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假如法理上每个林升都是自己，那他们制造出来的财富、他们的信誉值，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他们的人际关系应该怎么处理呢？在过去，当一个人发现自己心中最为要好的朋友同样有一个要好的朋友时，他的内心尚且会有些不舒服。现在如果告诉你，你得和一个自己分享自己的一切呢？

“或许我们可以做一个记号，或者用编号来互相称呼，比如瑞克，咳咳，我是说比如林升01，02之类的称呼。”

林升给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他倒不是觉得和复制体分享自己结下的友谊有什么问题，但复合体能否分辨自己确实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当然还有一个更加重要而且实际的问题，这个问题直到现在林升也没有提出来——那就是人是会改变的。

就像现在的林升看待过去的林升有一种非常浓郁的违和感一样，如果让他重新变回到过去的心智和情绪，哪怕不剥夺记忆，仅仅只是让自己变得不那么成熟，林升觉得自己现在也绝不可能接受。

但是过去的自己显然也不能接受把自己变成未来的样子，这点林升甚至不用和自己的复制体讨论——如果有一天有个长的和你一样的人告诉你，他是未来的你，决定让你立刻变得和未来的自己一样，大部分人仔细思考后都会有所疑虑，在他们看来，我本人既没有亲身经历那些欢乐，也没能经历那些痛苦，甚至也和未来自己的朋友、敌人毫无瓜葛，我为什么要接受那样的未来呢？

特别是林升直到自己这一路的经历苦难多余欢笑、痛苦多余欣喜、离别多余重逢。换作自己能有重新选择的余地，他也绝不会想要获得一段这样糟糕的经历。

“林升，你必须清楚这一点，六维复制舱并不遵循线性时空逻辑，哪怕是复合体，对于非线性时空和高维度发展联系的研究也不多。”

墨义的叮嘱回荡在林升的脑海里，他同样看向紧紧盯着自己的复制体——现在他也不知道一个怎么办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