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罹?”
沈止罹听见熟悉的声线,停了步,转身看向匆匆追出来的滕云越。
“你为何出来了?”
滕云越几乎要被气笑,他收到传音便追出来了,偏偏沈止罹躲他像躲鬼一般,反问道:“你为何出来了?”
沈止罹尴尬的挠了挠脸侧,垂头道:“昨日醉酒,你带我回去的时候被人看到了,现下他们正缠着我,想同你搭上关系呢。”
沈止罹原先还有些理亏,说到最后,又多了一丝嗔怪。
滕云越这下是真的笑出来了,唇角微勾,微微躬身靠近沈止罹,告罪道:“是我之过,我未曾注意到这些,倒给你添了麻烦。”
沈止罹微微萌芽的怒意便被滕云越做小伏低的一番话浇的没了影子,他也不好意思再耽搁滕云越,扭过头闷闷道:“你进去吧,我先回去了。”
滕云越直起身,轻轻握着沈止罹手腕,温声道:“我同宗主禀明了,不回去也无妨,你还未吃灵食吧?回去了我给你做,想吃些什么?”
沈止罹抿抿唇,在滕云越的温声细语中,觉得自己有些放肆了,滕云越何等人物?百岁便得封长老,在外头有的是人争着抢着要同他结交,偏偏自己还对他发脾气,发了脾气人也不恼,反而做小伏低同自己赔罪。
实在是太不该了,沈止罹心想,有些不好意思去看滕云越,只跟着滕云越往前走。
滕云越等不到沈止罹的回答,微微停步:“止罹,莫生气了。”
沈止罹咬唇,他不知道何时自己的脾气变得这般坏了,偏偏滕云越还纵容着,沈止罹越想越愧,摇摇头,闷闷道:“抱歉,方才我说错话了。”
滕云越一怔,正色道:“本就是我之过,为何你还道起歉来了?”
开头的话一出口,剩下的便好说多了,这下沈止罹不要滕云越牵着往前走了,自己提步边走边说着:“他们也没什么错,只是想同你结交罢了,你也没有错,你只是接酒醉的我回去而已,是我的错,我不该贪杯,刚刚也不应该同你置气。”
滕云越亦步亦趋跟着沈止罹,闻言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沈止罹会同他这般说,让他心中颇不是滋味,这原本是寻常好友间的一点小牢骚,未曾想止罹竟如此较真。
“不必同我道歉,我未曾放在心上,以你我之间的情谊,这等小事,本不足挂齿。”滕云越搭上沈止罹的肩,望向他眼中,要让沈止罹看清自己眼底的真诚。
沈止罹躲闪着,避无可避的望进滕云越眼底。
沈止罹阅历匮乏,自小跌跌撞撞摸索着长大,没有长者从旁教导,亦没有好友相伴成长,自以为的温暖只是一场虚幻,镜花水月般一碰就碎,碎片刺穿咽喉才陡然惊醒。
过往的惨痛让沈止罹对他人的善意都抱有十足的警惕,怕这善意的背后,又是一柄闪着寒光的尖刀,他一次又一次的推开滕云越,不敢交付太多。
他已独行久,踽踽走来,唯一在他身边停留的只有滕云越一人,他不介意自己的拧巴,为他奔波,为他筹谋,如此深厚,无所求的付出,怎能不让他动容呢?
也是因为如此,沈止罹才会向滕云越交代后事,将许叔托付给他。
心门紧闭的沈止罹在滕云越锲而不舍的努力中,终于探出一丝脆弱的触须,小心翼翼的四处探索,以往浓重的心防逐渐消弭,会同他说笑,也会在自己身边毫无防备的醉酒。
滕云越看到了希望,他强行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虚虚捧着沈止罹脸颊。
远处大殿中众人的喧闹远远传来,才正开宴,此处只有他们二人,伴随着点点萤火,滕云越柔声哄着:“你对我怎么发脾气都可以,是人就会有情绪,若是憋在心中,岂不是对道心有损?”
沈止罹茫然的眨眨眼,滕云越掌心距他脸颊不过数寸,是极亲密,又不逾矩的距离,他掌心的热度烘着沈止罹脸颊,黑沉夜色遮掩了沈止罹面颊上渐盛的绯色。
“可是…”
沈止罹有些犹疑,他并不清楚其他的好友是不是也会如此,他见过的滕云越和樊清尘之间,就不会如此,滕云越也不会同樊清尘发脾气。
“没有什么可是,”滕云越克制的稍稍朝沈止罹脸颊贴了贴,声音越发低柔:“我很高兴你这般做,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没有顾忌,而亲近的人,不会介意这一点的。”
沈止罹脑中一团浆糊,在人际交往方面,是沈止罹完全空白的一处,滕云越正是因为这一点,润物无声的让自己站在沈止罹亲近的人这个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