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止罹点点头,转身之际拂开滕云越扶着他的手,提着虚软的腿走进房。
身后的滕云越有些不知所措,悬在空中的手紧了紧,原地踌躇一瞬,抿抿唇跟上去。
沈止罹撑着椅背坐下,跨进门的滕云越快步走来,摸摸茶壶,发现还温着,动作自然地给沈止罹倒了杯温茶。
沈止罹动作一顿,抬头看向滕云越,滕云越将茶杯推向沈止罹,乌黑冷沉的眼眸含了抹讨好。
沈止罹做不出无视他人心意的行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滕云越见人喝了自己倒的茶,眼中窜过一丝喜意。
“华浊同我说了,城外发现几具尸身,是么?”
茶杯放在桌面的声响和沈止罹的话同时响起,滕云越心头一跳,来时满满的疑问此时在沈止罹面前一句也问不出。
沈止罹见滕云越凝滞的面色,心中了然,垂下眸,淡淡问道:“今日你很不对劲,我便猜到了,你是发现什么了吗?”
滕云越嘴巴仿佛被堵死,面对沈止罹的问话怎么也开不了口,沈止罹聪慧,从来时到现在,他还一句未曾说,沈止罹便猜了个七七八八。
滕云越手指神经质地抽动一下,从储物戒取出那截手臂。
沈止罹看见摆在桌面上的手臂,还未开口,滕云越便急急道:“这不是你的,对不对?除了我,还没有第三人知晓,这定是别人偷去的木料做成的,是不是?”
小主,
沈止罹神色一怔,目光从手臂移到滕云越脸上,滕云越急切地看着自己,脸上无意识地浮现出哀求神色。
沈止罹咬咬唇,在滕云越期待目光下,缓缓摇了摇头。
滕云越面色骤然灰败,他颓然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桌案上的手臂上。
沈止罹将手臂挪到自己跟前,声音低沉:“去岁劫道的,是我,前几日杀了那群人的,也是我。”
滕云越骤然抬头,看着对面的沈止罹,脖颈青筋暴起,像是十足愤怒,说话时声音却极轻:“是有人威胁你这么说的,对不对?”
沈止罹抬眸看向滕云越,轻轻弯起眉眼,答道:“不是。”
桌子发出巨响,沈止罹眼睫一颤,对面的滕云越一掌拍在桌子上,站起身,极为愤怒地看着他。
沈止罹抚平弯折起来的袖口,依旧是笑着看向滕云越,轻声道:“他们,和问道宗,都是我的仇人,我不会停止的,即使身死,亦不会。”
滕云越几步跨过来,握着沈止罹肩膀,弯身看着他的眼睛,近乎哀求地说:“止罹你身子不好,今日所说的都是胡话,我就当没听到,你好好的经营铺子,其他什么都不要管了,好不好?”
沈止罹将滕云越的手拿下来,轻轻握着,像是一片花瓣落到滕云越手背,带来细微的痒,说出的话却让滕云越心如刀绞。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是我挚友,我不愿再瞒你,更何况你救了我多次,我知你心意,我本就命不久矣,不想你蒙在鼓里。”
滕云越几乎要落下泪来,他半跪在沈止罹身侧,反手握住沈止罹的手,颤着唇,想要说些什么,被沈止罹竖在唇前的手阻住。
“我了解你的品性,也不愿你为难,若是你将此事禀于你的宗门,我亦不会怪你。”
滕云越慌忙摇头,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他看见沈止罹依旧笑得十分好看,唇中说出的话却让他遍体生寒:“若我身死,平镇青竹巷尾住着一位穷秀才,托你照看,”
沈止罹松开手,从细瘦手腕上褪下从不离身的绿奇楠沉香手串,浅淡木香中还夹杂着沈止罹身上的气息。
沈止罹将手串放进滕云越掌心,慢慢合拢:“这是那位穷秀才给我的,当时他还说我会逢凶化吉,诸事顺遂,我想做的事都做成了,几次濒死都被你捞回来了,当真是灵验。”
话说得俏皮,可滕云越并未笑出,他忙将手串绕回沈止罹手腕,却被沈止罹轻轻推拒。
微风拂过,沈止罹闷闷咳了几声,滕云越吓的心跳停止一瞬,忙向给沈止罹拍背,沈止罹却紧紧攥着他的手,眼眶含泪,嘶声说道:“这手串劳你带回给秀才,我便无憾了。”
滕云越语带哽咽,紧紧握着沈止罹的手,保证道:“我会的…你身子不好…别逞强…”
沈止罹咳声渐歇,靠在椅背上虚虚喘气,闻言淡笑出声:“遇到你之前我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怪你。”
说完,沈止罹眼前一黑,压抑许久的疼痛骤然发难,他摇摇欲坠,滕云越忙将他扶着,沈止罹忍得额角青筋鼓胀,咬着牙将话说出口:“莫要麻烦华浊了,我睡一觉便好。”
滕云越连忙点点头,将人扶去榻上,沈止罹眸光涣散,侧头看向滕云越:“不渡,你可要好好的啊…”
滕云越帮他掖好被角,低声哄道:“睡吧,我看着你。”
沈止罹渐渐睡熟了,遍体的疼痛折磨着他,让他在梦中都蹙着眉头,滕云越轻轻将他眉头揉散。
转头看见摆在桌上的木质手臂,挥手收进储物戒,打定主意将止罹死死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