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福堂停往手里的活儿,看着小陈蛋:“他们在家里头,干别的话哪呗。”
小陈蛋一缩脖子,一笑:“你说的着了对了,他们俩是在家里干别的话哪,他们俩就是跟你干的这活儿,不一个样儿。”
章福堂:“干活哪有一个样的,是干活就累的慌。”
小陈蛋:“干什么活是都累的慌,就是有一样儿,累的慌跟累的慌,不是一个滋味儿。有的活越干越累的慌,越不好受,就不想干了。有的活是越干越累的慌,越好受,越想干。要不你这会家走看看去,你哥哥、你嫂子这会干的活儿,就越干越累的慌,越好受,越想干!”
章福堂:“一个干活什么好受不好受的?一家子人在一块过庄稼日子,搭着伙的在一块干呗,什么事都不能分的忒清楚了。”
小陈蛋:“要不你瞎?你净瞎想、瞎说闹的!今儿个我告上你点人事儿。哥哥有了钱,上嫂子屋里头拿,嫂子有了钱,上哥哥屋里头拿。他们多咱也给不了你,这个老光棍子兄弟。你要是老拿着,你哥哥、你嫂子跟你当一家子人看,你就白给他们曳一辈子去吧!”
章福堂有生以来还是头一次,冲着小陈蛋瞪起了一只眼:“有粮你你怎么净弄么说话呀?我跟我哥哥伙着吃、伙着喝、什么事都伙着干、什么东西都伙着使,什么东西都不分你我的,我干吗给我哥哥,白曳一辈孑啊?”
小陈蛋带着八分的淫笑:“瞎福,我说几句话儿,你还是别不爱听,我说的话是,话糙理不糙。”小陈蛋用扇子,指点了一下章福堂:“我今儿个告上你个真事儿,谁也管不了谁,谁也代替不了谁。哥们之间也是一个样儿,你还说你跟你哥哥,什么东西都伙着使,不分你的我的。我问问你,你跟你哥哥伙着使过你嫂子吗?你使你嫂子好受过一回吗?”
章福堂听了小陈蛋的话,他几十年都没有和,别人发过脾气、着过急、上过火,他这次可着了急、上了大火、发了大脾气喽。他那张脸都变成黑一块儿、红一块的了,一只眼的眼珠子,差一点都瞪出来眼眶儿,那只失明的眼睛,多少年都紧闭着,没有睁开过,这会竟然裂开了一道缝儿。读者有打过扑克牌的,都看见过黑桃大K的那张脸,是什么样儿,这会章福堂的那张脸,就是什么样儿。闹了半天哪,不会着急、上火、发脾气的人,冷不丁的要是发起脾气来,要比经常发脾气的人,发起脾气来的那个样儿,还要难看,更吓人。章福堂两只手端着铁锹,冲着小陈蛋就冲过去了:“小陈蛋,今儿个我非把你这个,小兔崽子铲死不行!”
小陈蛋一看章福堂,那个凶神恶煞的样儿,吓的是屁滚尿流,掉头撒丫子就跑了。
章福堂追了二、三十米远站住,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儿,冲着小陈蛋远去的背影,骂道:“小陈蛋你这个王八蛋给我等着,今儿个后晌,我我找到你家去,也得把你给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