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幽蓝深邃的天幕似一块巨大的绸缎,沉甸甸地压在西岐城之上。繁星闪烁,犹如无数双神秘的眼睛,窥视着世间的一举一动,又似是命运无声的暗示,冰冷而遥远。西伯侯姬昌独自登上高台,凛冽的夜风吹拂而过,他一袭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白发与长须随风轻轻飘动,仿佛要被这无尽的黑夜所吞噬。四周静谧得只剩下风声,高台之下,西岐城的灯火渐次熄灭,百姓们都已沉入梦乡,浑然不知他们的西伯侯即将面临怎样的命运抉择。
姬昌缓缓抬起双手,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干枯却有力的手臂。他双手舞动,开始起卦,口中念念有词,古老而神秘的咒语在夜空中回荡,像是在与上苍对话,又像是在叩问命运的门扉。卦象渐成,姬昌的目光落在那卦象之上,眉头微微一蹙,旋即舒展开来,眼中已洞悉一切。
他步下高台,回到居所,召来亲信。屋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影在墙壁上晃荡,映出众人或惊惶或忧虑的面容。姬昌站于堂中,身姿挺拔,神色凝重而坚毅,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夜观星象,启卦一算,此去朝歌,在劫难逃。” 话语落地,众人面露惊惶,纷纷欲出言相劝。
姬昌抬手制止,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目光中透着视死如归的决然:“朝歌势力强大且险恶,我若有何不测,尔等切不可轻举妄动,绝不准前来营救。我一人之生死,怎可累及西岐万千百姓。” 众人听闻,皆跪地痛哭,恳请姬昌改变主意。
姬昌转身,望向窗外西岐的方向,夜色笼罩下的西岐,山峦朦胧,河流宛如一条银色的丝带蜿蜒其间。田野里的庄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那是百姓们辛勤劳作的成果,也是西岐的希望所在。他的眼神中满是眷恋与不舍,却又无比坚定:“西岐的安宁重于我姬昌的性命。我意已决,尔等当遵我令,守好西岐。” 说罢,他独自转身,步入内室,只留下身后一片悲戚的哭声。姬昌在室内静坐,心中默默梳理着过往,为即将到来的命运做着最后的准备,那背影孤独却如巍峨高山,坚不可摧。
姬昌踏入朝歌宫殿的那一刻,便觉一股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纣王高坐于王座之上,“妲己”依偎在旁,看似盛情款待的场景,却在姬昌眼中满是破绽。
“妲己”率先开口,声音娇柔却难掩其中的虚情假意:“姬昌大人,您一路奔波辛苦了。大王听闻您对先父季历情深意重,特在这宫殿之中设下薄宴,以表敬意。您看这满桌的珍馐佳肴,皆是大王的心意。”姬昌微微欠身行礼,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纣王与“妲己”,只见纣王眼神闪烁,虽努力维持威严,却难掩那一丝不自然的神色,而“妲己”虽巧笑倩兮,可眼底深处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与得意。
酒过三巡,“妲己”又说道:“大王久仰大人的贤能,如今这天下局势变幻莫测,西岐在大人的治理下又是如此昌盛,大王实是想与您探讨一番,如何让这殷商之地也能如西岐般繁荣,还望大人不吝赐教。”姬昌心中暗自冷笑,这等阿谀奉承的话语,如此突兀地夸赞西岐,背后定有深意。他不动声色地回应:“娘娘谬赞,西岐不过是一方小地,全赖百姓勤劳,怎敢与殷商大国相提并论。大王的江山自是有上天庇佑,繁荣昌盛自不必说。”
“妲己”见姬昌回应滴水不漏,便又使一计,命舞姬献上歌舞。舞姬们身姿婀娜,可姬昌却无心欣赏。他留意到舞姬们进退之间,似乎有着某种刻意的安排,仿佛是在暗示着什么。此时,他心中已然明了,这所谓的宴请,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
纣王见姬昌只是淡然应对,按捺不住开口道:“西伯侯,朕听闻你精通卦象占卜,今日不妨为朕算上一卦,看看这殷商国运如何?”姬昌心中一凛,他知道这是纣王在试探自己,若真按其要求占卜,无论结果如何,都可能陷入陷阱。他恭敬地回答:“大王,卦象之事,不过是玄虚之说,微臣近日心力交瘁,恐难以精准占卜,还望大王恕罪。”
姬昌表面上依旧保持着恭敬谦逊的态度,与纣王和妲己虚与委蛇,但内心已在思索应对之策,他深知自己已深陷虎穴,必须小心谨慎,才能有一线生机。他缓缓站起身来,向纣王与妲己行了一礼,神色从容地说道:“大王,娘娘,今日这盛宴,微臣实感荣幸。但一路舟车劳顿,此刻竟有些头晕目眩,恐扫了大王与娘娘的雅兴。微臣斗胆,想先回馆驿稍作歇息,待明日精神抖擞,再来聆听大王的教诲,为大王尽忠效力。”
纣王与“妲己”对视一眼,纣王微微点头:“既如此,姬昌,你便先去休息吧。”姬昌再次行礼,转身退出宫殿。他的步伐看似缓慢而沉稳,实则每一步都在快速思索对策。
回到馆驿,姬昌立刻紧闭门窗,从怀中掏出几枚龟甲与蓍草,开始秘密占卜。他神色凝重,口中念念有词,随着卦象渐显,他的眼神愈发坚定。随后,他在屋内踱步,思考着如何将自己被困朝歌以及纣王阴谋告知西岐众人。
姬昌深知馆驿周围定有纣王眼线,于是他佯装身体不适,唤来馆驿侍从,说道:“我这旧疾发作,需些特殊药材方能缓解。你速去寻来,若找不到,我性命堪忧,你也难辞其咎。”侍从听闻,不敢怠慢,匆忙出馆驿去寻药。
姬昌趁着侍从离开的间隙,迅速将自己的处境与警示写于一片锦帛之上,又取出一只信鸽,将锦帛小心系于鸽腿。他来到窗前,轻轻推开一丝缝隙,目光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确定暂无异常后,放飞了信鸽。信鸽扑棱着翅膀,向着西岐的方向飞去,姬昌望着信鸽远去的身影,默默祈祷它能顺利抵达,同时也在心中谋划着接下来如何在朝歌周旋,以应对纣王与“妲己”的步步紧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