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7

她惬意又满足地漂浮在一朵上升的云上。

她的思绪如同那云朵一般,模糊不清、朦胧难辨。而这样挺好的。一切都很好。只要她不去细想,一切就都会保持美好。但要是她让自己的思绪清晰起来,这美好的幻象就会破灭,她就会猛然坠落。不如就这么……放空吧。

“到我这儿来。”

这个声音就像一根坠着重物的绳子,把她往地面拽去。她就不能好好享受一下——

“到我这儿来,”那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听起来像是她妈妈的声音。妈妈在这云里做什么呢?

“走开,”她喃喃说道,“我正试着在这儿飘着呢。”

“到我这儿来。放我出来。”

她恼怒地哼了一声,“从哪儿放你出来啊?”

接着,她开始下沉。那种惬意的宁静感消失了。有件事她必须得去做,在做完这件事之前,她没法安心休息。

在她下方,白色的云朵渐渐散去,连绵起伏的山丘映入眼帘,环绕着一个翠绿的山谷。山谷之中,坐落着一座金色的城市。在潺潺流淌的运河和湛蓝如水晶的池塘间,矗立着古老的尖塔,塔身是坑洼不平的石头砌成的,上面爬满了开着黄花的藤蔓。每一个屋顶都是一座花园;每一处阳台都是一场视觉盛宴。

她认得这座城市。她以前来过这儿。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梦境里。但这座城市的神韵跨越了岁月留存至今。

它名叫安比埃拉尔,是高等阿尔瓦里的都城。

她在翠绿的塔楼间飘荡,感觉自己被引向位于城市中心的宏伟宫殿。这座宫殿是新建的,但它是在年代更为久远的建筑基础上修建起来的。

她继续往下落,穿过高高的穹顶,进入了用抛光大理石砌成的厅堂,厅堂里装饰着金线细工饰品,还陈列着各种皇室的奢华物件。有绣工精美的帷幔;造型奇特、满是疙瘩的家具;精美的画作和华丽的挂毯;大理石雕像以及汩汩作响的喷泉。

再往下,光洁的墙壁之后出现了一些年代更为久远、饱经岁月侵蚀的房间。

在其中一个房间里,有一个闪耀着琥珀色光芒的球体,像肥皂泡一样飘浮在空中。为什么会飘浮着呢?她不知道,而且在那一刻,她也不在乎。她的注意力被球体里面的东西——或者说,人——吸引住了:一个女人,赤身裸体,像子宫里的胎儿一样蜷缩着身体。

这不是她妈妈。但这是她认识的人。是和她有着相同血脉的人。

当她飘得更近一些时,那女人睁开了眼睛。

“到我这儿来,孩子,”萨尔西娅说道。

萨斯基娅一睁眼就几乎立刻跳了起来——结果又跌坐回去,揉着脑袋,刚才她的头撞到了头顶的行李舱。

如果古老的神只萨尔西娅还活着,并且被囚禁在卢米乌姆这里,那一切可就都变了。她必须得去救她!

“萨斯基,那只是个梦,”鲁希尔德站在龙形飞行器的舱室另一头,用她那只怪异的、一眨不眨的眼睛看着萨斯基娅说道,“它可能并非你想的那个意思。”

萨斯基娅久久地看着她,“也许不是。但也许它的意思恰恰就是我想的那样。基石曾显示卢米乌姆有个值得关注的地方,它称之为‘夜息之地’。你觉得这听起来像什么?而且还记得我之前看到的关于萨尔西娅的幻象吗?我很确定那也是在安比埃拉尔。所以也许她没死。也许她处于某种休眠状态。要是我们能和她结盟……”

“我不是说我们不该去调查,”鲁希尔德说,“只是……别太草率了。那座宫殿是最高统治者的住所,肯定戒备森严——整座城市都是如此。要到达那儿可不容易。我们得计划好进攻方式。说不定直接把这座城市攻下来还更简单些呢。”

“攻占都城?”萨斯基娅说,“巴尔德雷格倒是会乐意这么干,不过不行,我们可不能走到那一步。我都不确定我们新招募的那些高等阿尔瓦里族人会怎么想,况且这还不一定能做到呢。他们有些人的家人就在安比埃拉尔。”

在击败高等精灵军团后的这几周里,他们一直忙着管束那些投降的人。在他们投降的时候,她的探知真话能力能够筛选出那些仍想伤害己方人员的家伙,但这能力没法预测未来的动机。从那以后,她已经平息了好几起由改变主意的高等精灵挑起的暴力冲突,这些精灵觉得合作的代价太高了。

从长远来看,如果她能说服他们并肩对抗阿贝利翁,高等精灵们对这场战争将会大有帮助。但短期内,这简直就是个后勤噩梦。需要密切监视他们,这让她本就兵力不足的军队资源更加紧张,也拖慢了维修工作的进度。

然后还有个问题,就是维修工作完成后该拿他们怎么办。没有足够的飞艇能同时运送己方人员和他们。但要是把他们留在这儿,他们就只能任由最高统治者杰查姆的部队处置了,对方的人数可比他们多出至少十倍呢。他们大多数人投降的主要原因就是希望她能保护他们免受最高统治者的怒火。要是把他们扔在这儿,他们很可能会被消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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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需要更多的飞艇。在格朗加格,云顶的天空巨怪们正在加紧组装下一批飞艇。要等那些飞艇准备好还得好几周时间。不过这也比这边的施工队和石匠们期望在这里造出一艘飞艇的时间要早。她能等得起这几周吗?

那四艘受损飞艇的维修工作已经快完成了。也许他们可以用这几艘飞艇多跑几趟——开始把新盟友运到辛迪尔去。

或者,一个小小的内心声音提议道,也许她应该把剩下的高等精灵都征服了。

那天早上,她召集朋友们来讨论他们的选择。参加会议的还有暗影大师韦兰迪尔。他不仅是第一个主动宣誓效忠于她的人,而且在过去几周里,这位新眷属已经证明了自己是一个能提供有关他族人宝贵建议的可靠来源。

“在我看来,我们最好的选择可能是空降进入宫殿,”萨斯基娅说,“高等阿尔瓦里似乎没什么像样的防空手段。我们得一路杀进宫殿,找到唤醒萨尔西娅的方法,然后在整座城市的人围过来之前撤离。这其中变数很多……”

巴尔德雷格放声大笑。

“……但这可能是我们最好的办法了。”

“我们可以直接拿下这座城市,”巴尔德雷格说,“他们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上一场战斗就证明了这一点。”

“上次,我们给他们设了个陷阱,而且他们是在开阔地带作战,没有现成的防御工事,”萨斯基娅说,“这次情况完全不同,你心里很清楚。”

“我们当时还没使出全力呢,”巴尔德雷格说,“我们的石匠们,在你的帮助下,攻破安比埃拉尔的城墙就像‘天选者’攻破托彭德的城墙一样容易。”

“要是我们这么做,会死很多无辜的人吧?”扎丽问道。

萨斯基娅点了点头,“死的人会多得让我难以接受。那种能熔化城墙的狂野魔法可不容易控制,很难避免造成附带伤害。”

“那我们攻破城墙之后怎么办呢?”鲁希尔德说,“我们得在街巷间战斗——那可是他们设陷阱、打埋伏、拿无辜百姓当盾牌的好地方。你和我一样清楚,情况会很快变得一团糟,巴尔迪。”

巴尔德雷格点了点头,“嗯,我想确实是这样。”

一阵清嗓子的声音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到了韦兰迪尔身上,“容我提个建议。”

萨斯基娅朝他点了点头,“我洗耳恭听。”

他惊讶地看着她,“全……耳朵?你的耳朵可比我的大不了多少呀。不过你的脑袋倒是……”他双手比画了一下,示意她那颗大脑袋的大小。

鲁希尔德哼了一声,“是啊,她的脑袋确实挺大的。”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她这位朋友学了些地球上的表达方式,所以萨斯基娅很确定鲁希尔德现在说的可不是字面意思上的脑袋大小了。

萨斯基娅叹了口气,“这只是一种表达方式。我的意思是,我在听呢。快说说你想说的话吧。我又不会咬你。”

韦兰迪尔脸色变得煞白,“咬?”

她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快说!”

“啊,我只是想指出,也许有一条比你们目前提出的两种方案都更隐蔽的途径能进入宫殿。有一条地下通道,从宫殿通向城外的一个秘密地点。那个地方也有人把守,但比宫殿或者整座城市的守卫要松懈得多。”

萨斯基娅皱起了眉头,“搞什么鬼,为什么会有人修这么明显的一个薄弱点啊?”他刚要开口说话,她就挥手让他别讲了,“不,不用告诉我了。是为了让皇室成员在被围困时有条逃生路线,对吧?哎呀,他们难道不知道敌人总会发现所谓的秘密通道并加以利用吗?我是说,要是打算这么干,那还要城墙干什么呀?”

韦兰迪尔咳嗽了一声,“啊……我觉得大致的想法就是……不让敌人发现这条秘密通道。所以才叫‘秘密’嘛。”

“哼,他们在这方面显然做得不怎么样嘛。这不,你都来跟我讲这事了。”

“作为一名暗影大师,我偶尔会听到一些消息,”韦兰迪尔说,“我是偶然间听说这条通道的。这可把我的好奇心彻底勾起来了,我非得亲自去看看不可。”

“嗯,幸好你去看了。这条通道有多宽呢?能容得下,比如说,一个巨怪通过吗?”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我觉得可以。不过最好你还是带上一位石匠朋友,以防万一被困住了。”

“我可以去,”克维尔德说,“鲁希尔德应该留在伊斯卡拉格雷思上,以防他们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