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努伊勒在这儿,说不定她能为这个可怜的家伙做点什么。但加兰除了说几句话,什么也做不了。“看看你周围,达利姆。这是现实世界,就算你脑子糊涂得意识不到这一点。现在你要是能乖乖走开,去打扰别人就好了。我可没时间……”
“你真好,长着奇怪耳朵的家伙,但我们都知道那不可能是真的。”
奇怪耳朵的……家伙。加兰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话。不管这个阿尔瓦尔以为自己在跟谁说话,显然都不是他。
达利姆笑了起来。“你不是巨魔。你比我还小呢!你是个人类。我以前在很多世界里,很多梦境中,都见过你们人类。你是一场梦吗?”
巨魔。听到这个词,加兰的耳朵动了一下。
仿佛是在呼应他的想法,乌特玛激动地说道:“巨魔?你看到巨魔了吗,达利姆?”他双手紧紧抓住年轻的阿尔瓦尔的肩膀,轻轻晃了晃他,“你看到它在哪儿了吗?”
达利姆眨了眨眼,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被猛地拽回了现实世界。他看看加兰,又看看乌特玛。
然后他又开始念叨那些毫无意义的押韵语句了。
乌特玛恼怒地哼了一声,松开了他。达利姆脚步不稳地走开了,嘴里还在自顾自地嘟囔着。
“看来不止我一个人在找巨魔啊,”加兰说。接着,他停住脚步,困惑地看着巡林者,“如果你也需要找到这个家伙,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找个半仙儿问问呢?”
乌特玛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我……觉得你应该先说。先跟我讲讲你的……巨魔,然后我再跟你说说我们要找的那个。”
加兰简要描述了他和图莱昂与那个邪恶生物战斗时发生的事,以及他找回自己的法杖“毁灭者”的追寻之旅。
“你要是在沼泽那儿就跟我说这些就好了,”乌特玛叹了口气说,“今天这事儿就会大不一样了。”
“你都没给我机会解释啊,”加兰说,“也许你当时应该听我说说,而不是拿矛指着我们,还冲我们大喊大叫的。”
“这个初冬可太漫长了,”乌特玛说,“我们麻烦缠身,而且大多数麻烦都源于那个巨魔。我确定她就是你描述的那个怪物。”
“从头开始说吧,”加兰说,“你什么时候看到那个巨魔的?”
“好吧,”乌特玛又叹了口气,“我想我们的秘密迟早是要暴露的。这事始于暮春,当时那个怪物偷爬上了我们的圣峰……”
乌特玛讲述的故事,如果非要说的话,甚至比加兰自己的经历更让人费解、更可怕。不知怎的,那个巨魔在没有被发现的情况下,潜入了位于山峰高处、满是预言家且戒备森严的领地。等守卫发现她的时候,那个生物已经腐化了知识之种,也就是预言家魔法的源头。
随着源头被玷污,预言家们都遭到了重创。有些人只是失去了魔法,他们算是幸运的了。而其他人,比如达利姆和米雷塞,则被疯狂所折磨;他们的心智迷失,脱离了现实世界。
“咱们把话说清楚,”加兰说,“你是说所有地方的预言家不是疯了,就是不再是预言家了?”
“恐怕是这样,”乌特玛面色凝重地说。
“那那个占卜者——维耶特呢?”加兰难以置信地问道。
“她是幸运的那批人之一,”乌特玛说,“在巨魔出现并毁掉一切之前,她一直是个占卜者。”
加兰气得脸都红了。“你让她骗我!她全是瞎编的!”
“是你让我带你去找个预言家的,”乌特玛说,“我照做了。预言家现在没办法帮你,这又不是我的错。你指望我怎么做?拒绝你然后看着我的阿尔瓦尔被杀吗?”
加兰努力压制自己的怒火。他现在最不该做的就是在费尔斯普尔的中心地带挑起争斗。没过多久,他就感觉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渐渐蔓延开来的绝望。他现在要怎么找到那个巨魔呢?
他长舒一口气。“我可不会轻易忘记你这骗局的,乌特玛。我知道你是在保护你的阿尔瓦尔。这一点我能理解。但这让我们陷入了非常艰难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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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特玛面露痛苦之色。“要是还有剩下的占卜者——也就是那些心智依旧健全且还能使用魔法的人——我们自己早就找到那个巨魔了。”
“是啊,”加兰说,“但我可不敢保证,如果我空手回去,蒂亚克林会有原谅我的好脾气……”
一阵沉默在他们之间弥漫开来,过了一会儿,乌特玛终于又开口了。“我带你去看看知识之种,让你亲眼看看那腐化的情况。这样能不能说服那个混——你的同伴,让他相信我说的是实话呢?”
“希望如此吧,”加兰说,“不管怎么说,这趟也不算完全浪费时间。我对我要追捕的这个巨魔了解得更多了。要是你还有别的能告诉我的事,那可就太有用了……”
“其实,”他们往陡坡上走的时候,乌特玛说道,“我觉得那个生物根本就不是巨魔。”
加兰怀疑地看着他。“那她还能是什么?”
“一个恶魔,”乌特玛说,“那巨魔的肉身可能只是用来掩盖某种更可怕东西的伪装罢了。”
“距恶魔祸害世界树已经过去五个跨度(时间的较大单位)了,”加兰不屑地说,“你之前还把蒂亚克林也称作恶魔呢,但我跟你说,他只是个非常强大的阿尔瓦尔。”
即便嘴上这么说,一想到有那种可能性,加兰还是不禁打了个寒颤。上一个大恶魔,毁树者卡尔本,曾向阿贝利翁发起挑战,还导致了乌鲁格米尔(地名)的沦陷,至少故事是这么说的。
“那你倒是说说,北方佬,什么样的巨魔能腐化一颗世界种子?什么样的巨魔没有肚脐呢?”
加兰盯着巡林者。他是在开玩笑吗?“没有肚脐……?”
“我亲眼看到的,就在我用矛刺向它之前,”乌特玛说,“你没看到吗?”
“我同伴的格拉瓦尔金撕开它的肚子时,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眼呢,”加兰承认道,“我当时只看到了……”他打了个哆嗦,“所以你是说一个没有肚脐的生物……”
“不是诞生于这棵世界树的,”乌特玛说,“是个恶魔。”
他们爬上了坡顶,沿着一条宽阔的岩架来到山峰的下部分支处,在那儿,一幅熟悉的景象呈现在他眼前。
一片雾气弥漫的林间空地,周围环绕着高耸的银木树,上方是漆黑的天空。空地中央有一个浅水池。水池中央有一棵树。
这和家乡的圣池很像,在那里,生命之种的跳动之心安卧在一棵龙木树蜿蜒的枝干怀抱之中。这儿也有一棵树,不过是一棵古老的红叶树。而且它正在枯萎。
在它干枯的树枝上栖息着一本大部头的书,皮质封面上刻着发光的符文。书是打开着的,加兰绕着树走的时候看到,曾经装点书页的树语(一种神秘语言)那卷曲的文字正慢慢被一些奇特的符号所取代,就像一群甲虫在渐渐变黑的纸张上缓缓爬行。一阵刺痛钻进了他的脑海。那种文字可不是凡人的眼睛该看的。
这棵树下没有相拥的恋人。试图在这个世界再催生一位预言家,往好了说会以失败告终,往坏了说,可能会催生出一个和曾在温加伦肆虐的死灵法师同类的邪恶存在。
加兰静静地站着,感觉无声的泪水在眼角凝聚。
什么样的力量能对一颗世界种子做出这样的事呢?
乌特玛说得对。她是个恶魔。
他们默默地沿着山坡往下走,走过堤道,经过历经数千年由一代又一代阿尔瓦尔塑造而成的石塔;在加兰看来,那些石塔仿佛正在渐渐化为尘土。
这儿已经没他什么事了。这些人已经支离破碎了。一千年后,这儿除了白骨和回声,将什么都不剩。
“我想跟你们一起走,”乌特玛说,“我想帮忙杀掉造成这一切的恶魔。恢复……”
加兰苦笑着说:“恢复知识之种?你难道看不出来伤害已经造成了吗?就算把她从这个世界驱逐出去,那腐化也依然会存在。”
乌特玛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他说:“即便如此,我也得这么做。我的巡林者们也会的。只要我开口,他们会追随我到辛迪尔的尽头。”
加兰没有立刻回答,他在心里权衡着这个提议。他内心有一部分强烈反对这个想法,那是渴望亲手杀掉那个巨魔——那个恶魔的部分。而另一个更理性的声音则坚持认为,鉴于他们现在面对的已经不只是一个巨魔了,拒绝这样一个同盟是很愚蠢的做法。
“也许吧,”加兰终于说道,“但在我接受你的提议之前,我们得看看那位剑术大师(注:指蒂亚克林)对此事有什么看法。等我们回到温加伦的时候,杰弗伦也得同意才行。他们俩在战场上的价值可比一整营的费尔斯普尔巡林者都高。”
“还有谁比另一个恶魔更适合去对付恶魔呢?”乌特玛小声嘟囔着。
看到蒂亚克林和格拉瓦尔金在沼泽中的一个小岛上,在闪烁的火把光下,就在他离开时的那个地方等着,加兰的心猛地一跳。
剑术大师咧嘴一笑。“很高兴看到你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小家伙。你找到你要的东西了吗?”
“算是吧,”加兰谨慎地说。
“太好了!”蒂亚克林说,“我看你是个说话算数的阿尔瓦尔,乌特玛。可惜……”
乌特玛在火把光下脸色煞白。“我的……”
一道银光闪过,接着是一声闷响,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刮过。有个东西掉进水里,翻滚了几下,最后停在了加兰的脚边。
是乌特玛的脑袋,嘴巴大张着。巡林者那瞪大的眼睛仿佛在控诉地盯着他。
加兰看向血水滑腻的水面,看到一只苍白的手臂从附近一块岩石后面伸了出来。
“怎么了?”剑术大师一边说着,一边擦去大剑上乌特玛的血,“你不会以为我会让那群没用的叽叽喳喳的家伙活着吧,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