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于宣艮海域和圣坤海域之间的一艘满载货物的商船撞入了一片迷雾之中,汹涌的云雾好似从天空中被撕扯下来,缭绕在翻涌的浪尖,船头缓缓刺入迷雾中,而后铺天盖地的云雾便将整艘商船都尽数吞噬。
起初还能听见浪涛声在拍打作乱,甲板上船舱间有惊恐担忧的喊叫声此起彼伏,可是渐渐地,甲板上所有的水手和护卫都忘记了呼吸,更不敢喧闹喊叫,因为此时的天地间,除了他们的心跳声以外,再没有任何声响,就连海浪声都远去消匿,似乎在潜入云雾的那一刻时起,他们就坠入了万丈的深渊之中,隐匿了所有的光明也被剥夺了所有的声息。
有水手站在船头,茫然伸出手去,想要轻轻触碰那缭绕纠缠的云雾,可是还未等他的手掌触及,便有悠扬声响忽地在他的心头敲响,恍若擂鼓,水手猛地收起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胸膛衣襟,神色惊慌茫然四顾。
弥散在商船四周的云雾只是静静地翻涌,无声无息也没有什么千变万化,即便早已没有水手掌舵,可是商船依旧是在缓缓前行,不知去往何方。
船长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他已经在这海上行船二十年了,汪洋之间的大风大浪都亲眼见过,也听说过太多口口相传的神异鬼怪,比如宣艮海域中有关那些神出鬼没的“鬼船”的传说,比如圣坤海域中有关“阴兵过境”的传闻。
可是从没有什么传说故事说起眼前的这般诡怪,竟是让人都不敢言语揣测,只以为自己是落入了难以逃脱挣扎的世间尽头处,无能为力也无所适从。
身边有人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船长的肩头,船长转头看去,是一个跟在身边的心腹手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指向船外某处,船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在迷雾中不知何时出现了茫茫多的船只。
船长起初悚然一惊,误以为是海上的海盗要来作乱,可是定睛一瞧,那些船只有的早就破烂不堪,甚至就连船帆都早已破碎消散,根本不应该是能够航行于海上的船只才对,更有船只的甲板上堆砌着白骨散落,触目惊心。
嶙峋的珊瑚挂在那些船只的船舷上,还有海水从甲板上汹涌退去,依旧无声无息,就像是一副泼墨山水画正在慢慢淡化,船长静静看着,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眼睛死死盯着那些白骨,似乎担心下一刻那些早就看不出生痕迹的白骨会突然站起身来,再次扬帆起航。
船长此时有些懊恼,早知出海前就该去庙里头多烧上几炷香的,不应该只寄希望于家里头请的那几位神灵,怕是事先招呼没有打点好,才招惹来这般祸事。
可是宣艮海域和圣坤海域之间早已太平许多年了,今日行船途径的也都是再熟悉不过的路线,平日里少不了来往船只,怎么今日却独独遇上了这般怪事,而且只有这艘船误入其中,让人实在琢磨不透。
船长看着甲板上茫然失措的水手们,他心想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还没等走出这片迷雾,船上的许多人就要心神失守被眼前的诡异景象吓住,到那时恐怕才是这艘船所面临的真正危机。船长呼出一口气,走到了船头掌舵处,时隔多年再次亲自掌舵,想要带领这艘船闯出眼前的迷雾重重,总不能真的坐以待毙。
突然甲板上响起了惊呼声,船长猛地转头望去,只见船头远处的云雾深处出现了一艘小舟,随着浪潮的起起落落若隐若现,船长眯起眼睛,清晰地看见了那艘小舟的船头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身影,鲜血凝结在那个身影身周,好似结满了绯红色的珊瑚,那艘小舟缓缓靠近商船。
船长的双手离开了舵把,突然间有耀眼的光华刺入所有人的眼中,从天而降的璀璨光柱照破了纠缠不休的云雾,所有人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待得感受到温暖的日光洒落在身上,所有人才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迷雾尽皆散去,缭绕身上心间的那种阴冷粘稠的感觉也烟消云散,悠悠回荡在心头的擂鼓声同样远去消散,再没有什么诡异奇怪。
船长下意识看向海面,那些千奇百怪破烂不堪的船只都消失不见,更没有了白骨森森,船长微微皱眉,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了船舷附近,那艘小舟同样消失不见,可是船长瞳孔猛地一缩,站在甲板栏杆附近的水手也高声呼喊,原来在翻涌的海面上,一个衣衫破碎的身影缓缓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