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枝虽然没有刻意去听,却还是将所有的对话和交谈都纳入了耳中,觉得挺有趣的。
不知不觉间,已经是时近正午,虚掩的院门被一脚踹开,在那个大喊的声音响起之前,低着头的顾枝就已经知道了定是那个少女白念媛回来了。
果不其然,一个清亮的声音喊道:“今天打到了好大一条鱼,小奇子,熬口鱼汤来喝。”
言奇正要送那些孩子们回家去,听见了这声喊,又看见孩子们眼底的促狭,言奇一下子脸色便红了,不去理会白念媛自顾自的大喊大叫,赶着孩子们离开了小院。
白念媛拎着手里的鱼走向灶房,看见了那个坐在屋檐下不言不语的年轻人,白念媛撇了撇嘴,若是顾枝抬起头看见了,便一定知道是那个大大咧咧的少女又在嫌弃自己身为一个男子居然这般病弱没用了,其实言奇也时常受到这般眼色的招待,顾枝都习以为常了,也不知道与白念媛一同长大的言奇为何到如今还总是那般慌乱和惊诧。
言奇跟着白念媛走进灶房,白念媛嗓门大,吵着要将这条大鱼怎么好好料理一番,言奇的声音温和些,时不时就被白念媛的吵闹淹没下去,顾枝听不真切。
过了片刻,手艺实在太过糟糕的白念媛不情不愿地被言奇推出了灶房,炊烟的味道很快升腾而起,白念媛蹲在灶房外的柴堆前挑选着,嘴里还絮絮叨叨嘟囔着什么,估摸着是又要闹着去山上打猎了。
在柴火噼啪作响的声音里,院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还有老黄牛慢悠悠的呼喘声,顾枝终于直起身子抬起头来,手边又堆满了编好的草绳。
带着草帽的言端仁走进小院,将老黄牛牵进了院门旁的棚子里去,老人看了一眼,发现那两只猪似乎已经吃好了饭,言端仁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然后看了那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眼神少了初见时的淡漠和疏远,却也谈不上亲近。
看见年轻人又礼数周到地站起来拱手行礼,言端仁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
白念媛看着了言端仁,便跳起来叽叽喳喳地说自己今日在河里是怎么打到了一条大鱼,然后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要让言端仁点头准许自己再去山里打猎一次。
可是因了前段时间上山打猎不管不顾的少女回来一身伤,所以言端仁现在的说不上都不肯点头了,惹得少女最后又生起闷气来,嘟着嘴恶狠狠地说以后再不从酒馆里偷好酒回来给叔爷喝了,言端仁不为所动,就是不点头。
就这样吵吵闹闹的,待得顾枝将编好的草绳收拾起来,言奇也从灶房里端着热腾腾的午餐走出来喊着吃饭了。
顾枝应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去,只是瞧见了重新走进灶房去的言奇的背影,顾枝便突然毫无征兆地顿在了原地,那股敲打着脑海的疼痛感又突如其来,仿佛有千万根细针穿梭在他脑海的经脉之间,横冲直撞,更要掀动血脉的奔涌,拍打着心底都隐隐作痛。
顾枝的脸色刷的一下苍白,下意识地伸出手倚在墙壁上,低下头大口喘息着,可是那股疼痛却如何都抑制不住,在脑海中那些支离破碎的浮光掠影里,他好像看见了一个总是坐在灶房里背对着自己的魁梧身影,可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去走近,似乎不过只是自己的一片梦幻泡影。
言奇走出灶房,看见了似乎又再次病发的顾枝,连忙喊了一声叔爷,然后便当先跑到了顾枝的身边,双手拍打着顾枝的肩膀和后背,急切问道:“没事吧?”
言端仁走出屋子,看见了脸色苍白气喘吁吁的顾枝,老人走上前去,扶起顾枝的身子,仔细看了看年轻人的脸上神色,轻声说道:“如果想不起来就不要去勉强。”
这段日子以来,虽然大多数时候顾枝都并无异样,可也会时不时就这样突然疼痛难忍,应该是那些被掩埋的记忆又在喧嚣作乱,所以言端仁便让年轻人无需刻意去追寻那些记忆,否则除了徒惹伤痛以外毫无用处。
顾枝痛苦地点点头,过了好一阵才抬起头扯出虚弱的笑脸低声道:“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