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里苍翠的林木繁密地遮遮掩掩,顾枝身形晃动着穿梭在崎岖的山路间,借着重重险阻躲避开顾生的视线,而顾生紧紧握着刀寸步不离地跟在顾枝身后,始终不曾离得远了,却如何也无法追上,他的心头愈加烦躁起来,双眼间的赤红像是鲜血一般就要淌落下来,暗夜中望过去犹如索命的恶鬼,狰狞可怖,顾枝没有回头,他只是面色沉凝地往前跑去,凌乱的步伐却一步一步将顾生引向某处。
就这么跑了许久,直到天际处泛起了微红,顾生向着顾枝吼道:“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跑下去吗,像那个懦夫一样只知道逃避,从不敢堂堂正正地站出来!”顾枝眼底闪过异样的色彩,却被他狠狠压抑住了,他只是埋着头加快了步伐,顾生见得不到回答,便咬着牙关紧紧追了上去。
很快便来到了一处广阔的山谷处,无边的草甸飘扬在初晨的微风里,细细摇晃着,顾枝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直直地往下坠去,倒在草甸之上又迅即起身,一言不发地往前跑去,顾生在山坡处没有丝毫犹疑地一同跳了下去,两人便在山谷之中重新开始了追逐。
顾枝终于回头望了一眼,清晰地便能看见身后顾生眼中的那股暴戾,他摇摇头然后继续加快了步调往前奔去,眼见着就要撞在一处山崖上,却见他伸出手,双脚一踏就腾空而起,牢牢抓住了山石,然后往上攀爬而去,顾生紧随其后将刀尖插入山石之间,跟着顾枝向上爬去。
到了山崖之上,顾枝便头也不回地躲进山林之中消失了踪影,顾生跳上山崖之后望着四周空无一人,眼底烦躁和冲动竟收敛了些,他仔细瞧着地上的痕迹和四周林木的折痕,然后提着刀往一个方向追去。
跑了一阵便远远地看见顾枝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了眼中,顾生冷笑一声加快了步伐,握着刀便从天而降,向下劈去,顾枝却站在原地静静等着,然后猛地躲开了去,手中似乎握着什么东西狠狠拉了一下,接着便有一张巨大的网向着顾生笼罩而去,顾生在半空中无依无靠地便直直撞进网中,紧紧地被束缚住了手脚,顾枝慢悠悠走到他的身前,说道:“现在公子能不能冷静些了?”
顾生眼底仍是一片漠然,他反手握住刀柄割开绳网,挣脱开来,冷冷看着顾枝说道:“一命还一报,顾筠以为自己死了就能一了百了,那么就只能你来替他还这罪孽了。”
顾枝摇摇头,然后扭过身继续奔跑起来,顾生便不知疲倦地追上去,又一轮追逐上演,闪烁着山林中。
竹屋外,周厌就那般在门槛上坐了一夜,而于琅则躺在湖边睡了一晚,显然也没能睡个好觉,倒是扶音似乎在屋内睡得安稳,丝毫没有担心,她捧着药草端到屋后竹林中晾晒,吹着穿林而过的风,想起几分从前。
于琅起身之后便跑到竹屋旁的灶房里找吃的,却一无所获,又看了看愁容满面的周厌,想了想对着扶音喊道:“扶音,我出去一趟,周厌这小子你也不用管他,等顾枝回来了再说吧。”扶音在竹林里应了一声,然后于琅就自顾自走开了去。
来到村子里,于琅四下看了看,最终走到了青羊小院的门外,推开木门就走了进去,栗新正收拾着屋子里的书卷,等待孩子们的到来,听到开门的声音便看了过去,便看着已经许久不见的于琅走了进来,栗新面带笑意地走上前去,说道:“于大哥,你怎么也回来了?”于琅摆摆手说道:“先别说太多了,弄点吃的来,饿死我了。”
栗新愣了愣,说了声等等,便往灶房里走去,于琅则自顾自晃悠到院子里一间紧紧闭着门窗的偏房外敲了敲门,然后就走了进去,看着悬挂在墙上的一张泛黄画卷,还有摆放在桌上燃烧着的香火,他双手合十郑重行了一礼,这时栗新重新走了过来,喊道:“于大哥,我帮你温了一些饭菜。”
于琅应了一声合上门走出去,看着栗新说道:“老先生走了之后就剩你一人操持这青羊小院,真是辛苦你了。”栗新挠挠头笑起来,应道:“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啊,当初那些孩子们也都长大了,现在也就是个私塾罢了,倒也不用再像当年先生那样领着几十口人过日子。”
于琅点点头坐到桌前,对付着简单的饭菜,舒缓了为与周厌赶回赋阳村而饿了几顿的肚子,栗新看了看天色便收拾起包裹,塞了几本书卷,于琅看着好奇问道:“这是要做什么?”栗新答道:“想着今日带孩子们出去走走,再多看一看不同的风景。”
于琅点点头站起身说道:“那我与你们一起去吧,反正也是无事可做。”栗新自然不会反对,于是两人就走出青羊小院,领着村子里汇聚而来的大大小小几十个孩子走出赋阳村去。
出了村门,自然避不开那些重重营帐,栗新小心拉着孩子们,担心好奇的孩子们跑到营帐中去,惹怒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尊贵之人,虽说是从光明岛而来的医师,但却陌生得难免让人有些惧怕,不过听说在扶音的带领下走访了邻近的几座村子,倒也算是尽心尽力地为乡亲们看病诊治,只是环绕在营帐四周的那些身披甲胄手持利刃的护卫,让人不免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