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其实一种传染病。”闻谦顿了顿,道: “其实我当初选择经侦,就是不想接触太多这种案子,我怕我会难受。罪犯是可以抓住的,可能很多伤害已经无能为力。警察也是人,我其实挺佩服你们跑一线的,每天要经历那么多事,却都能挺过来。”
“那也没什么,就是皮厚,心硬,慢慢就练出来了。“岳进没想到会被闻谦夸奖,竟莫名有些害羞了。
按宁强的口供推算时间,宁文远从银行离职后很快就有了新收入,出手开始阔绰。可那是她还没成立长荣公司,另有赚钱手段。于是闻谦拿着宁文远的照片给白门的旧员工辨认,有人认出了她,甚至回忆起宁文远是主动找上门,说想要一份工作。因为白门不给员工交五险一金,员工的离职和入职都很随意,只有个简单的入职合同。当年白门被追查时,还紧急销毁了很多文件。很多业务员的身份无从查起。
闻谦也是碰运气姑且一试。开始只怀疑宁文远在白门露过面,未曾想她竟然是先学经验,再创业,犯罪都犯得一步步稳扎稳打。这下她身上的嫌疑就更重了。
不过既然宁文远在白门工作过,又和白门的高层有过交流。那白门老板王常安 的自杀就显得疑点重重了。闻谦索性把当时的档案调出来和岳进一同讨论。
王常安明面上的身份是一家外贸企业的仓库管理员,妻子是公司的同事,两人育有一子。 据周围人反映,他们夫妻关系很好,对孩子也很照顾。去年进行金融犯罪严打,很快接到群众报案,今年二月本市有一位旅游公司老板杜某因为高利贷追债而被迫跳楼。杜某的家人提到了白门公司,并且给出了相应的债务合同。通过监控,很快就锁定了当时上门追债的三名打手,他们承认曾对杜某进行暴力殴打。打手又供出了对接的业务员,业务员则交代了白门公司名义上的负责人刘某。 刘某并不清楚白门老板的真实身份,但他同意转为污点证人,在白门老板 来公司时发送消息。
23日上午王常安来到白门公司,但刘某没来得及发送消息已经被王常安发现。他将刘某诱导至办公室,用绳子将其勒死。尸体被藏入办公室衣柜中,他则假扮清洁工离开。刘某尸体在24日上午被发现,当时王常安已经逃至车站,准备搭乘长途大巴离开本地。
监控记录显示,王常安在24日中午11:30来到候车点,11:45上车。根据同车的目击者回忆,他在12:15左右忽然昏厥,呼吸困难。起初同车人还以为是车内太闷,他有些晕车,就由三个人将他搬去候车室,用清凉油擦他人中和太阳穴。12:20左右, 彻底没了呼吸。死因初步判定为心脏病突发。但再进一步解剖后发现了疑点。 随身携带降压药,但他药瓶里并不是降压药,而是剧毒的乌头碱提取物。乌头碱只要0.2微克就会中毒,只要3到5微克就会致命。法医对他心脏血液进行毒理检验,也确实发现了乌头碱。”
岳进诧异道:“这样都能算自杀?”
闻谦道:“只是暂定为自杀,因为在他身上发现了手写遗书,经鉴定确实是他的字迹。而且乌头碱毒发的速度很快,最短几分钟,最长也不超过二十分钟。从监控看,他死前的半小时都是独处。除了司机外,他没和其他人说过话。王常安疑似有乌头碱毒害别人的前科,有一个保险业务员,疑似为王常安洗钱,两人多次有经济往来,但他很快就心脏病突发猝死在家里。这种死法很可能就是被王常安投毒杀害,但尸体早就火化了,也就不能查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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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王常安这是畏罪自杀了?”
“从动机来看,自杀论是说的通的。这桩案子很麻烦,调查各种受阻。王常安一死,就无法追究其刑事责任,只能转为民事指控,由其家人进行赔偿,但王常安的妻子好像提前知道内情,在23日晚上就带着儿子离开本地。一个月后她就拿着签证去了日本,现在还是联系不上。就算想走访王常安的人际关系网,打听他的事,也找不到熟悉他的人问口供。“
“怎么走这么急?”
“王常安约有两千万的赃款下落不明,估计是由其妻子带走了。”
“这钱追不回来吗?“
“王常安暴露后,我们就第一时间锁定了他的银行账户,但是他和他妻子的账户中的存款很少,加起来都不到二十万。王常安的妻子在日本有亲戚,所以这笔赃款很有可能已经逐步转为外币汇出国了。”闻谦顿一顿,又道:“不过这件事也是有疑点的。乌头碱是剧毒,市面上很难买到,只能自己提取,往往是从川乌,草乌,附子等中药中用弱碱性水溶液浸泡提取。挺难的,没有医药常识的人很难成功提取。而且并没有查到王常安大量购置药材的记录。必然还有一个给他提供药品的人。其实王常安死前也是留下些讯息的,就是很难破解。“
根据同车的目击者回忆,从王常安发病到死亡的五分钟内,王常安几次想要开口说话,但因为语句含糊,周围人难以理解。他就不停用手指向自己随身的皮包。同车人以为他的急救药在皮包里,但打开后里面除了一些日用品外,只有一本杂志。
岳进诧异道:“杂志?”
闻谦道:“对,就是一本财经杂志,其中有一页被折了角。但这一页没有找到什么特殊的标记。”
她抽出那一页杂志的影印件。确实很普通,是一本杂志的第18页,正面是一个财经人士的访谈后篇,聊了一些货币相关的政策。反面是个房产广告,拍了典型的中产阶级一家三口。男人微笑着搂住旁边的妻子,妻子牵着儿子,不远处还有一条狗。也算是其乐融融。复印件上有裂痕,显然这页是被撕开后重新拼上的。
闻谦道:“这两道裂痕都是王常安垂死之际撕的。他那时话也说不出来了,手也在颤抖,就用最后的力气把这页纸私下来。但根本不理解他到底是什么用意。”
第一道裂痕把广告上的狗撕成两半。难道王常安是痛骂凶手是狗?第二条裂痕想横着从中间撕,但只撕开一半。显然王常安已经再无气力了。
岳进思索良久,也是毫无头绪,只得道:“你觉得这个王常安是个什么样的人?”闻谦没说话,岳进本来也不指望她的办案经验,便立刻说了自己的看法, “依我看,这个王常安夫妻关系和睦,肯定不是装的。你看白门的案卷,王常安催债的手段非常粗暴。我之前接触的家暴案件,施暴方往往是在外面受了气,无处发泄就发泄在比自己更弱的人头上。像王常安这样已经在外面发泄完戾气的高利贷头子,对家里人反倒会比较客气。他老婆和他是同事,他有问题,他老婆不可能完全没察觉,他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所以,这件事的关键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