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的闷热被雨水冲淡了许多,却没有完全消失,夹杂着暑气的远处田野,依稀蒸腾起一层层稀薄的氤氲雾气。
张微长长吐了一口气,不停地撩着胸前的紧身戎服,擦拭着额头上的水渍,淡然笑道:“他们应该是被巨鹿郡那两万颗头颅吓坏了,还以为我们玩的是空城计,故意诱使他们出城,借他一万个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来偷营。
我们这一万多精骑就是悬在他们头上最锋利的宝剑,离开城池,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
这位花钱从韩家那里买来郡尉官衔的秦栋大人,迄今为止没有打过一场胜仗,除了据城死守,也没有好的法子。
现如今魏郡的外围诸县都已扫平,巨鹿的野战步骑也被打残,魏郡彻彻底底成了一座孤城。唯一可虑之处,就是不确定河内郡那边会不会派兵来援。
按理来说范进大将陈部魁正在围攻弘农郡,河内河东诸郡当以弘农战场为重,无暇顾及冀州战场。
但我听说河内郡郡守秦之桥是秦栋的族兄,秦家是河内的名门望族,不比我们张家的底蕴差。
河南郡被范进摧毁,但河内郡损失不大,主力兵马犹存,听说这半年来招募了两万兵马,不可轻忽。”
这时候冯礼等人赤脚踩着泥水缓缓登上小土丘,依次站在常羽身后,朝张微行个军礼,禀报道:“长史大人,经初步统计,各营兄弟都已安然返回。
此次扫荡魏郡十二县,步兵死伤三千余人,歼敌一万三千人。九座县城闻风而降,三县负隅顽抗,守军被全歼。
尚将军向将军还在率领精骑追杀残兵败将,听说已经追到广平境内。”
张微低头看了看沾满泥水的军靴,又看了看常羽等人的赤脚,语义双关地说道:“都说赤脚的不怕穿鞋的,我看这话很有道理,魏郡富得流油,官兵沉湎酒色财气,各县守军几乎毫无斗志,一触即溃。
以此类推,邺城守军的战意估计不会很强。
要不是遇到秦栋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将门子弟,随便换一个资深点的大旗贪官,怕是早就献城投降了。
围城近三个月,援兵被全歼,外围已扫清,是时候攻打邺城了。
派精骑召回两路骑兵,传令三军五品以上将领,五日后到帅帐议事。”
众将凛然遵命,无不摩拳擦掌。
涿郡,镇北大将军府,书房内。
气候闷热,没有凉风,花园里蓊蓊郁郁的青衫翠柏,老槐桂花银杏,枝叶全都一动不动,看起来有些发蔫。
花梨木书桌上,堆放着一叠叠一人高的文书,张崇义穿着薄薄的金丝银线蓝色丝绸缎衣,斜靠着太师椅,眼中全是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