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娘的嘴角在抽动。她转过头拉起罗安,右手高扬,狠狠打了两下他的屁股。她不需要解释什么,也不需要别人解释什么。
“装什么死!我看着你自个儿躺下的!”她打得中规中矩,只是表面上下了点功夫。果然母子连心爱得深沉,这无疑是一种保护。
“赶紧给你锤哥道歉!”沈大娘对着罗安干巴巴地吼了一句,又对着张二锤笑了笑,皮笑肉不笑的面容没有泄露点滴真实意味。
罗安眉头一皱一松,心思反复全在一念之间,咕哝了几句之后,他再度出乎意料地没有继续他执拗的坚持。
“锤……锤哥对不起!方才我们就只是开个玩笑,你别放在心上。”
非常的干脆利落,拱手致歉的速度超乎常人想象,态度转变得可真是快!说道歉就道歉,任由自尊心纵情驰骋。他还年轻,还不是一个神经官能有问题的恶棍,在察言观色之后可以根据眼前的特殊情况炮制自己的行为。
李小花放松了咬紧得发了青的嘴唇,怔怔看着眼前,呈现出一种十分意外的表情。
罗安此刻却是没有理会她,对着张二锤深深地看了一眼,露齿一笑。脸上笑意淳朴,虔诚得任谁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虚情假意。一派胡言过后,他有点如释重负。他希望他的无足轻重可以暂时抵消他的专横跋扈,让张二锤不计前嫌。
“孺子可教也,烂泥嘛,并非一定要扶上墙的。”张二锤客气地一笑而过,没有抬起眼睛。他心里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赞,干得漂亮!
显而易见,这是对手给他营造出来的心满意足。
那当然不是什么玩笑。人生开不得这样的玩笑。但幸好是遇到了他这种有着一个好师父又有着一身好教养的,不然玩笑就该断手断脚,笑不出来了。
“对了,以后不要随便打掉人手上的碗。浪费粮食,罪大恶极。”想起豆腐花,张二锤感到心如刀绞,本来还想好好品尝的。那可是白花花的银两啊!
沈大娘和罗安都还在笑着,但显然痛苦多于愉悦,笑得断断续续的。
“你们都赶紧给我回家!”沈大娘指着地上的喽啰大骂道。在刻板安静的氛围中,她的声音显得有些吵。“小屁孩装什么高手,学人打架!”
说完便拉着罗安走了去,边走边不住地对罗安进行教育。她的嗓门压得很低,但那不屑一顾的气焰却躲不过张二锤在山野密林中深经锤炼的听力。
“你跟个杀猪的较什么劲?他连粗暴的山猪都不放过,你几斤几两!再说了,他没家没教的,要是疯起来,你的小命就真的危险了!”
“可是他对小花死缠烂打,要抢走我的小花,我实在看不下眼忍不住手……”
沈大娘又恨铁不成钢地往罗安脑袋上轻拍了一巴。
“你傻啊,你什么身份!抢什么抢,李小花会跟个杀猪的吗?一个野生杀猪仔……”
沈大娘起伏有致的音调仿佛在诠释着不容辩驳的真理。她的实力显然比罗安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大一小两双硬底鞋霍霍走远。短促的声音是越来越小,讲的内容是越来越难听。如果忽略了训话的内容,沈大娘平静的声音倒如像少女一般嫩而细,本来可以很好听。
张二锤忽然感觉有些喧嚣,想要放肆大笑,但他半开半闭的眼睛里,却完全没有露出一丝情绪波动。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如此渣滓浊沫的闲言碎语,比之竹头木屑都不如,有何值得费心。
太阳热辣辣的,炙烤之威冲击着尘世万物,时间似乎流逝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