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孤苦无依的,哪里敢同梅耘对抗,只得应下。
从此往后,为他提供清倌。
时而,她望着一顶顶远去的轿子。
竟生出种晦暗的快感,仿佛别人遭了罪,她的痛苦,就能减轻一点点似的。
顺便说来,从她当鸨母的那年起,梅耘玩腻的姑娘,不会再被送回青楼了。
对外则宣称,那些姑娘到别处谋生去了,或是给她们介绍了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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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漏了嘴。
他解决掉了,但难保不会还有别的,又不能及时阻断的。
至于那些被玩腻的姑娘,还在不在梅府,她就不明了了。
又五年后,也就是三年前,楼里来了个叫秋黎的姑娘,被她改名为曼霜。
只一眼,梅耘就相中了。
她把她,送去了梅府。
她送过的人有很多,谁是谁,不大记得清了。
之所以对秋黎印象深刻,是因为那姑娘在去梅府前,识破了阴谋。
毕竟新来的,哪能弹什么曲唱什么歌。
那姑娘还算不得清倌,只算个干净的人。
于是,她被她,用簪子狠狠扎了一道,仅偏心口半寸。
叫来打手制服后,还被人挣扎着,死命咬了一口。
她那时只觉得,那姑娘的眼神,跟个恶鬼一样。
“恶鬼……”
说到这个词,她自嘲地笑了一声。
才道,“事情就是这样了。”
听罢,李莲花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良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胸中,似冬日里翻涌的海水,透骨寒凉,又咆哮嘶喊。
这梅耘,就是个自诩清高的虚伪禽兽!
十几年,他这是害了多少清清白白的姑娘……
他们压了压心头漫涨的海水,才复往下问。
“那些送出去的姑娘,可有记录?”
李莲花长呼口气,沉沉道。
“有,”张纪兰坦言,“在我房里锁着。”
“包括在你掌管倚芳楼前的姑娘?”笛飞声补问了句。
张纪兰颔首,“回头我拿给你们。”
停了秒,她饶有兴味地,端详着六人道。
“怎么,你们要当英雄?”
“梅耘罪孽深重,自当捉拿伏法。”李相夷握紧剑,义形于色。
方多病同他的神情很像,“就算他在瀛城只手遮天,也休想逃脱大熙律法之外。”
“我们绝不会再让下一个人,去遭苦受难。”南宫弦月坚决道。
“还有你,休想再送人进狼窟里去。”
“至于英雄……”小笛飞声唇角一扯。
“我们不过是,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罢了。”
张纪兰闻言,神色恍恍地盯着烛火。
突然间,她眼里嘴角,都漾开大笑来。
那笑,吹着凄风,下着苦雨。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当初没有一个人,愿来救救她呢……
如果有那么一个人,但凡一个人,自己是不是,就不会活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面目全非样。
每天照镜子时,看到的,都是年轻那会,最讨厌的模样。
可她习惯太久了,改不掉。
自省抠开伤口的感觉,又太痛。
扎了不计其数的,生锈的针一样痛。
微一眨眼,她偏过头去,面朝背光的晦暗。
烛火映着她的后面,她抬手,摸了把脸。
指尖掠过眼角时,揩去了一点湿意。
回头时,她记起什么,含着点鼻音说。
“我还没掌倚芳楼时的记录册,有个奇怪的点。”
六人皆奇问,“何处奇怪?”
“那几年,被玷污过的姑娘,会送回倚芳楼。”张纪兰说。
“但回来的,也只有一半不到。”
李莲花他们皱眉,互相对了眼,也不知想了什么。
过了会后,他们问起别的来。
“你可和葬金阁有联系?”李相夷开口。
“葬金阁,”张纪兰面露疑惑,“什么玩意?”
“别跟我们装蒜。”两个笛飞声一致凉凉发话。
“装蒜。”张纪兰瞥他俩一眼。
“你们都给我下药了,我还装个什么劲。”
“你开始,不是装得挺来劲的吗。”方多病抱剑的一只手,往外摆。
“我——”
张纪兰的伶牙俐齿,卡住了。
片刻后,她哼鼻子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六个人观她表情,想来确实不清楚。
葬金阁送的他们关于倚芳楼的消息,多半是查出来的,倚芳楼并不知情。
还有,这一长串的事情,也表明了一个点。
葬金阁卖的消息,这个是真的。
都盗少师剑了,为何还会给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