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依依,春烟醉人。
莲花楼停在一棵古柳下,旁边是新辟的菜地。
地里,站着个杏白长衫人,长发在后背束成捆,广袖挽着,手搭在竖起的锄头上。
李莲花小憩了会,拿起锄头继续翻地。
一锄下去,大块土背过来,再敲散成细土。
色泽深褐,湿而不粘。
前几日的雨不多不少,细小绵密,把土润得刚刚好。
好种菜。
今日翻的,是最后一畦地。
他一个人足矣,方多病和笛飞声被他排去干别的了。
金乌西沉,洒着灿烂温和的晖芒。
地里一寸明,一寸暗。
李莲花在明暗交织处挖土,有种超脱凡俗的淡然,又有种可触可摸的生活实感。
挖出一米多远,狐狸精趴在前面,咬一只半死不活的蚱蜢。
“让一让,上别处玩去。”李莲花用锄子薅它。
狐狸精扔下蚱蜢,往他身上扑。
李莲花合抓着它前爪,撂开了。
前不久,它可在地里虎虎生风地刨过土。
刨出个大坑,就在里面打滚,弄得邋遢非常。
本来锄地就脏衣服,尤其是下摆。
这一爪子上来,也不知又得废多少皂角。
当然,狐狸精才不知道自己现下不受待见,嗯呜一声,半边身子蹭过去。
李莲花防不胜防,大块衣服直接脏了。
他一言不发地瞪狐狸精一眼,后者眼珠机灵一转,撤步溜了。
他无奈地拍拍衣服。
此时,有人扯着嗓子喊,“李莲花!”
他抬眸一眺,弯弯的长路上,走来一白一深灰两道人影。
“今日练的什么?”李莲花随口问。
“飞花摘叶。”小笛飞声很平静地答。
李相夷则摘了片杨柳叶,双指夹住,弹腕飞出去。
柳叶似刀,切断了地边的一根飞蓬草。
他扬眉道,“如何?”
“不错,”李莲花锄头一勾,把倒地里的草弄出去,“比上次有进步。”
李相夷的显摆得到了满足,整个人都是飘的。
不过,他没飘两秒。
狐狸精摇着尾巴冲上去,绕着人又嗅又拱。
“咦!”李相夷惊慌一吓。
狐狸精好脏!
他抬脚跳开,“去找小笛。”
小笛飞声扫他一眼,把拎手里的酱肉坛子扔人怀里。
那是师父做的,让下山时带一坛——他们隔半月,就会下趟山。
“不是说好下半段山路你拿的吗,”李相夷搂着坛子,略微不满,“这差一点到莲花楼,也是差一点——”
他话音未落,就知道人存的什么心思了。
狐狸精盯着坛子,抬脚一扑。
李相夷心下一砰,狂奔起来。
狐狸精在后面追。
他大叫,“我跟你没完!”
小笛飞声勾起唇角,浅浅一笑。
李莲花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李相夷火急火燎地跑进莲花楼,赶紧拖张凳子踩上面,把坛子置柜子顶。
狐狸精方不追了,它扒柜子,就是够不到。
李相夷不管,跳下凳子出去。
小笛飞声已经到了地里,觑见李莲花左腕缠着纱布,问,“你手怎么了?”
“受伤了?”李相夷从后面过去。
“不小心被刀划到了,一点小伤,不妨事。”李莲花不怎么在意地答。
实际上并非划的。
过完年下山后,他们三个就开始养问天痋了。
照羊皮卷上的方法,找齐材料封罐子里,继而每隔三日,要沥次血进去。
如此沥上三个月,幼痋才能孵化出来。
双手平日里要干活,就只能割手腕了。
现在上面新新旧旧,横亘着七八道口子。
两个小的不信。
小笛飞声摇头,“前两次我们下山就有了。”
“李莲花,你骗人。”
“你是不是生病了,还是怎么了?”李相夷一忧。
说着,他就去抓人手腕,想要把纱布揭开看个明白。
李莲花轻巧地躲开,还摸了下他头。
“这么担心我,帮我干活如何,我这儿有点累了。”
李相夷跳脚,“李莲花!”
他大力地拍起头来,因为李莲花手掌全是泥,是泥!
拍完,他哼了一声,“你这么对我,还想让我帮你干活。”
“我才不要!”
李莲花抬肘,支着锄头把子,“是真的累了。”
小笛飞声二话不说,伸手,“给我吧。”
李莲花也不客气,把锄头一搡,人一退,站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