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断肠人

“谁在叫?”

吴歧重重磕了下头,总算清醒过来。

“我怎么睡着了……”他揉揉眼睛,然后噌一下,从屋脊上站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放眼院外,几方人风风火火地聚过来。

有来做客的李神医三人、二少爷、云隐山那小子、周管家……以及闻声而来的一众人。

他们碰在院外,有人一脚踹开院门,一行人又匆匆忙忙往里冲。

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当即飞身落地,跟着队伍往前去。

“吴歧,可有什么人来过?”周勤快步走着,话里都是焦急与忧虑。

吴歧一时无地自容,“未曾见人来过。”

“……我该死,竟睡了过去。”

周勤扫他一眼,“你明知今日轮值,怎么还睡着了?”

“我……”吴歧说不出话来。

“吴叔平时不这样,”南宫弦月边跑,边插了句,“兴是哪里出了差错。”

“看了我哥再说。”

赶到房间门口,一个惊恐万分的丫鬟,正怔愣地扶着门框,腿几乎站不住。

一行泪从她脸上滑落,滴在一片狼藉的地上。

地上淌着血水,红得像铺在江面,被波浪撕扯的残阳。

血水一路蜿蜒,延伸到床边。

床上湿红一片,还有汩汩的血往外渗,不断滴下来。

南宫弦月木偶人一样,一步一步移过去,滞在床边。

“哥。”他像平时那样叫了一声。

南宫朔月安安静静地躺着,眼睛睁开,不像睡着的样子。

那声音不大也不小,距离又那么近,他完全可以听到。

可是,他没有应,甚至没有转头,去看自己的弟弟。

“哥……”南宫弦月跪下去,又叫了一声。

南宫朔月还是不言,他轻轻地搡了搡,想让兄长理一下自己。

然而,南宫朔月只是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了晃。

南宫弦月想,自己是不是哪里惹他生气了,所以,他再也不愿管自己了。

他颤巍着手,不可置信地伸向血淋淋的胸口。

“先别碰。”方多病不忍地拦下。

胸口上横的口子,深得发乌,他怕那是见里红。

南宫弦月死死咬住唇,终是艰难地收回手。

他忽地扭过头,看向李莲花,“李大哥,你不是神医吗。”

“你上次救了我哥,这次也一定可以救他的,对不对?”

李相夷也蹲在床边,婆娑着眼。

他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下山,那个会给自己塞糖吃,会用暖融融的手摸自己脑袋的人,那个像梦里的哥哥一样好的人……会一夕之间,变成这副模样。

也许只是受伤了,人总是很容易受伤的,只是这伤稍微重了一点点。

只要治好伤,人就会好起来。

他侧过头,同样注视着李莲花,“你会把南宫大哥治好的,对吗李莲花?”

南宫弦月同他说过,上次就是李莲花治的他哥。

他想,也许李莲花的医术挺好的。

李莲花别过头去,不敢对上那两双眼。

他缄默了一个甲子那么长,才抬手抹了下眼尾。

然后缓缓转过来,并在那一刻,把奔涌的酸涩胀痛敛藏好。

他在旁边蹲下,伸手阖上了南宫朔月的眼睛。

“抱歉。”

他刚探过脉搏,是一滩静寂的死水,已经不会跳了。

还是迟了。

南宫朔月将遵循原来的轨迹,再度陷入长久的安眠。

方多病和笛飞声纳在眼里,心情皆是沉重。

他们虽未同这位南宫公子结过什么深厚的缘分,但这样的遭遇,实在令人扼腕叹息。

在鹤城卖艺赚钱的时候,他们听过坊间不少言论。

说到南宫朔月,不是聊他的绝症,就是聊他天灾时捐过的米粮,新修的济慈院……

这样风光霁月的一个可怜人,配上这样的落幕,实在抱为憾事。

此时,凌晨的打更声响了。

屋外的夜色浓郁,稠得化不开。

逝者已矣,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凶手揪出来,否则遇害者何以瞑目。

李莲花同方多病、笛飞声二人对了下目光,似是下定某种决心。

他哽了下喉咙,冷静道,“我先前当过一段时间仵作,不知可否让我看一下大公子?”

他把“的尸身”三个字了咽回去。

南宫弦月木了好半晌,才逐渐接受兄长已离世的事实。

此刻的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赶紧找到凶手,遂应允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