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候场时就觉得自己心跳在加速。
舞台上的演员们光是坐在那里,就已经给自己带去了罕见的冲击力——
光是弦乐组就有超过80名乐手,直接与常规浪漫主义三管制乐团的总人数齐肩,他们挤得满满当当,摊扇形大饼一般地伸开,直接延展到了舞台的前列和边缘。
弦乐器的音量相对偏小,如果一组配器方案,需要如此多弦乐器以平衡音量的话,只能说明与其抗衡的是......
偏中后位置,漫山遍野的木管铜管闪着银光金光,尤其是严阵以待的10把小号与10把圆号,它们在黄金分割的比例位置一字排开,以极具侵略性的姿态贯穿了整个乐队。
两位女歌手坐在木管组侧方,身影被两台竖琴挡住大半。
再往后,2位定音鼓手和4位其他打击乐手肃立于此,彼此拉开距离,定音鼓、大小军鼓、钟琴、钢片琴、大镲、三角铁架等各式打击乐器在他们前面密集排列,厚重的气场横向托住整个舞台。
如果说这样都还不够的话……
那么当听众们将目光投得更高更远,落到新竣工不久的管风琴演奏席和下方的座位上时,他们还将看到1位管风琴师的背影,还将看到80位穿黑白肃穆礼服的合唱团员,后者分四排二十列正襟危坐,凝然注目着整个交响大厅。
压迫!震撼!窒息!
这根本不是什么四管制还是五管制的问题!
两百号的演职人员,在曲目单上看名单是一回事,在现场与他们面对面而坐,感受又是完全另外一回事!
这演出的究竟是一部怎样的作品?
什么样的作品会需要这种编制和阵势?
简直无法想象,简直生平未见,简直史上未有!!!
但在盛况之下,有少数人察觉到了一些异样的严肃气氛。
一些关系和范宁更好的媒体或艺术家,今天没看到他出来社交。
李·维亚德林都没看到他。
或许是今日演出实在过于重要,实在无暇分神。
但乐手的状态似乎微微有些焦虑?
甚至个别人看出,最重要的那几位乐手,如小提琴首席和大提琴首席都感觉有些异样,而且长笛首席不知道为什么没来,替补的是第二顺位。
亚岱尔伯爵有些奇怪于卢站在定音鼓前的身形绷得有些过紧,而且他没有习惯性地将鼓槌绕在手中打转。
麦克亚当侯爵夫妇则发现自家女儿今天虽然挂着微笑,但眼神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落在乐谱上面。
这位总会长的眉头皱起,灵觉不动声色地往身边各方位扫视。
今天的首演现场,交响大厅的有知者至少超过了50位,其中有近十股本质更加不同的强大气息,除了自己和妻子是邃晓者,指引学派今天也来了三位,神圣骄阳教会在帝国的代表来了两位,还有西大陆的一位诗人和一位文豪。
不过他的注意力,主要放在了特巡厅那15名调查员身上。
这些人的星灵体和情绪体很轻松,甚至还有点百无聊赖,看得出来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来欣赏曲子的。
他们被安排这个任务的时间,在高层决定带走范宁之前。
先是与文森特及失常区有关的“桉底”;又被牵扯进“大宫廷学派”秘境线索,关联“隐灯”与“画中之泉”;又在地铁事故中把“灾劫”给弄了出来;又被牵扯进瓦修斯使徒桉,关联“红池”;最后“灾劫”还启示出他关联“旧日”。
七大器源神的残骸及神秘因素都快给他沾遍了。
直接特别重大污染风险,头号档桉。
音乐演奏是效力最强的秘仪模板之一,这种人去亲自指挥自己写的曲子,他们已提前备好回响,然后准备全程捏着礼器和咒印去听。
但今天范宁直接被带走了,看来是不会出来了,所以很放松惬意。
不过麦克亚当和好几位导师或主教,都觉得这些特巡厅的人就是吃饱了没事做。
就今晚这交响大厅阵仗,就这官方有知者和邃晓者数量,哪个密教组织敢在这里撒泼闹事?怕是秘仪祭坛才描了一笔,就直接给他连骨灰都给扬了出去。
而且若你真的是谨慎行事,你至少自己也派两个巡视长过来吧?
在众人各怀心思之间,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八点的钟声即将敲响。
听众做好了最热烈掌声的准备,但有几个人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他没出来。
前排的罗尹此刻终于从乐谱中抬头。
她与希兰对视了一眼,看到其脸色白得吓人,然后她的目光穿过希兰,穿过整个第一小提琴组,看到了站在舞台过道里的康格里夫。
他正凑在昏暗的光源下焦虑地数着怀表。
“铛——铛——铛——”
八点的钟声敲响,卡普仑从靠背放倒45度的特制席位上坐直身子。
他刚准备鼓掌迎接范宁上台,结果旁边却低头跑来了两位绅士。
“罗尹小姐安排的私人医生,先生您若感觉尚可,可以当我们不存在。”
这两人说完直接坐到了旁边的小矮凳上。
“多谢罗尹小姐关心,我一定坚持听完五个乐章。”卡普仑瞬间明白用意,他低声道谢并掏出手帕擦了擦汗,然后把总谱放到膝盖上摊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