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铭面无表情捂住断臂,身形摇摇欲坠,全身大汗淋漓,他的生命体征之弱,已经可以请黑白无常过来幸灾乐祸了,但是不见到朱叛道先死,楚铭还舍不得昏死过去,于是抓住桃木剑就打算去送上致命一击,朱叛道猛地抬头送来一个目光,仿佛是将死之人最后的挣扎。
然而就是这平平无奇的一个目光,却蕴含着匪夷所思的瞳术力量,杀人于无形中,楚铭身躯顿时一歪,倒地不起,更为要命的是还算清醒的脑子昏昏沉沉起来,头疼欲裂,简直要比断臂之伤更加痛苦。
楚铭赞叹道:“前辈真是厉害,毕竟以前辈的筑基修为,想要用一个眼神伤人太难了。”
朱叛道轻吸口气,然后开始交代后事,“看来你们是有备而来,我死得不冤,只是我从未想到会是这个死法,果然天道无常,猜不透......不过最后能死在我亲自搭建的陵墓当中,也不算是什么人生憾事,我死之后,希望你们能将我的遗体放入那口铜棺之中,作为回报,你们可以带走陵寝内的任何物件,只是从此之后就不要再来登门拜访了,我不需要有人来祭拜,更不喜欢热闹。”
楚铭整个人都快要散架,但还是咬牙翻了个身,听着朱叛道有气无力的话语,轻轻叹息一声,自顾自摇头道:“那些俑人可都是上等傀儡,但大概是年久失修的原因,怕是与破铜烂铁无异,而且要带出去也不容易,我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唯一能让人眼前一亮就只有那座龙池,可惜也已经干涸。前辈能苟延残喘到今天,想来一定服用了许多不死药,还有没有?哪怕是次一点也行,能让我那条手臂重新长出来就好。”
“那你大概要失望了,我可没有什么能化腐朽为神奇的灵丹妙药,全靠一门功法苟活下去,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把这功法倾囊相授传给你。”
朱叛道已经不再以‘孤’自称,那么他还起码还有自知之明,象征身份的龙袍都破碎了,景国也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他这个孤家寡人何德何能再自称‘孤’?他不愿自欺欺人,彻底认输了,但并非是输给楚铭这个后辈,而是输给玄之又玄的天道。他扯动嘴角而笑,轻声道:“我虽然死了,但是遗志终究会被继承下去。”
楚铭对这句话不明所以,但越想越是诡异,不顾疼痛撑起身,视线扫向东南西北四角,这才发现在场除了他与朱叛道之外,再也没有第三个人。楚铭倒抽一口冷气,他分明记得僧人被丢进铜棺之中,叶棺倒在台阶上昏迷不醒,楚铭无法看到僧人的踪迹,可就连叶观的影子都没有找到,甚至矮小男子都不知去往何处!
“他们都去哪了?不可能蒸发消失了吧?”楚铭忍着剧痛挺直腰杆,用仅有的手臂握住桃木剑。
注定只有一个声音回应他:“天下就这么大,你要是愿意找,总能找他们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楚铭气笑道:“你明目张胆地忽悠我?”
朱叛道面无表情道:“难道你以为我一定要回答你的问题?”
楚铭哑口无言。
朱叛道自言自语道:“你不可能是自己想来这个地方,而是被强迫或被人诱导的,你被算计了,我也被算计了,几年前我曾察觉到有人闯入我的陵寝,我怒不可遏,但是在我的地盘上,竟然让这个人跑掉了,这件事让我耿耿于怀,预感到不久之后必有一劫,只是没有想到会是几个小娃娃来打扰我。其实不止是你们,真正的高手藏于暗处,救了你们两次,我饲养的虫蚁把你们咬伤之后,就嗅到炼丹的气味,我一直找不到是谁在炼丹,结果转头就发现丹药在你们眼前,解了你们所中之毒,真是匪夷所思。”
楚铭平静道:“第二次,在我即将被你蛊惑时,那个高手打断了你,又救了我一次。”
朱叛道哈哈笑道:“不然你早就死了,真以为我会栽在你的手上?!”
楚铭幽幽道:“高手貌似可以直接碾压你,既然如此厉害,为什么不痛快一点把你解决了,也不至于害得我少了一条手臂。”
朱叛道难得打趣道:“高手可能是在看戏,看我们两败俱伤。”
楚铭笑道:“双输好过单输,所以就算那个高手想让我们同归于尽,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谁也没有赢,是最好的。”
朱叛道抹去嘴角的血迹,闭上双眼,打算再续一口气。
楚铭做了一个总结:“这一趟也不算白来,起码是跻身成了筑基之修,断臂反而是可以接受了。”
朱叛道讥讽道:“鼠目寸光的家伙,目光竟然能短浅到这个地步,要是你刚才肯继承我的绝学,现在已经是半个开国皇帝了!”
朱叛道还想再说下去,甚至想把遗言也一并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但是楚铭手持木剑贯穿了他的心脏,本就支离破碎的胸膛如被雪上加霜,丝丝缕缕的黑血溢散出来,朱叛道面庞扭曲,魂魄更是晃荡起来,恐怕只有天诛才能让他这般狼狈,但事实上此时任何一个凡夫俗子都能要了他的性命!楚铭用仅剩的五指抽出锋利光滑的木剑,阴恻恻道:“竟然还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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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铭深吸一口气,断裂袖口猎猎作响,轻轻斩出一剑,直接削去断裂翻飞的袖口,收回之时,桃木剑暴涨金色光芒,以至于看起来粗如枪杆。
楚铭手腕轻抖,木剑随之落在朱叛道的颈部之上,作势割下这颗项上人头,朱叛道不愿受辱,伸出双手,用最后的力气牵引巨大如山的俑人倒下,瞬间覆盖下一片阴影,楚铭有把握拦截倒塌的俑人,但是最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俑人轰然砸地,朱叛道体魄已毁,肌肉软如豆腐,所以直接就被砸成肉泥。
楚铭唏嘘不已,他也曾看过许多史书,死法这般凄惨的开国皇帝,貌似只有朱叛道一个。楚铭叹了口气,该解决的都解决了,但是他要如何回去?楚铭痛定思痛,先处理伤口再说,他少了一条手臂,仅靠止血是没有用的,稍不注意,残肢以及关节可能挛缩坏死。
药堂对此颇有心得,研究出独特的按摩疗法,甚至还有水疗电疗疗法,可以保证残肢正常康复,只不过楚铭听说有一定的副作用,可能让人变成白痴,所以鲜有人愿意接受药堂的治疗,毕竟变成残疾人已经很惨了,要是再失了智可怎么办。
楚铭瘫倒下来,打算缓一口气再说,他本来想好好休息一会,最好睡上一觉,但是他疼得无法入睡,更糟糕的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楚铭看了一眼被俑人砸死的朱叛道,百无聊赖之下就跟这个死人说话,“忘了问该怎么离开你的陵寝,不过就算我问了,估计你也不愿意说,这下好了,我身受重伤,凭借自己的力量不可能离开自己的陵寝,只能在这个地方等死,真正做到双输了。至于你说的那个高手,他人究竟在哪,怎么跟个出嫁的小媳妇一样神秘兮兮的?”
楚铭叹了口气,拿出一瓶酒液清洗血肉模糊的伤口,顿时咬紧牙关,酒液乃是药堂秘制,浓度极高,完全符合军用标准,但也仅仅只能消毒伤口而已。在东阳国,战场上下来的将士们要是缺胳膊少腿,就先用柳树枝清理伤口,然后再用高度酒液消毒,最后拿烧灼针刀剔除烂肉,条件好的话,还有促进血液循环的活血药,以及促进骨愈合的散剂,就郑国公管辖的南方边境而言,哪怕断臂断腿,幸存率也还在四成以上,要是没有这场兽潮,幸存率会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