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带捎上了那个碍手碍脚的庞佩。
“咔。”
一声轻响。
无角人看向手心,这枚磨制的骨笔竟是在他不自觉的用力下,硬生生给握断了。
巴彦愣了一下,摇摇头,把断笔推到一边。
今天的想法,其实在过去已经无数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了,但都不过是猜测而已,没有办法证实。
对外界来说,沼泽地就像个信息黑洞。
里面的环境复杂、交通不便、毒虫潜伏……加上无休止的派系火并战争,无人担保引路,外人来往一趟及其困难。
以至于,明明横穿沼泽地才是沟通东西大陆距离最短的路径,但东大陆的行商宁愿绕道边境之地,承受砂匪的袭扰,都不愿意走进那片密林——厌嫌之情可想而知。
在沙克王国过去的历史中。
甚至出现了,某个沼泽地大头领的高光事迹刚刚传出来,边军如临大敌,顾问疯狂分析……可在他们帮派内部,那位大头领已经老死换代的极端情况。
因此,要想在沼泽地有所作为。
就不可能要求实时遥控,而必须得挑选一名强人,提前交付任务,之后就委任他全权负责,自由发挥,能做到什么地步就只能天由命……颇有一种开盲盒的感觉。
这位沙克王国的首席顾问曾经假想过,如果神圣帝国或者联合城想要干涉沼泽地,会如何插手……而在他的推演中,另外两国能够派遣的代表,也不过那寥寥几个。
而巴彦自己,最初想要选择的,是巨人瑞恩。
但总觉得并不稳妥,于是迟迟下不定决心。
直到后来,有了更合适的人选。
——路北游。
这位在剿灭克拉尔之选后,获得称号的无名者。
巴彦亲身见证了他的能力。
可是,哪怕他已经不吝啬自己对路北游的高估,相比起那一个最近萌生的“可能性”,都显得太过离奇,让人不能……或者说不敢相信。
首席顾问拿起另一支笔。
一边托腮思索,一边无意识地在纸上写写画画。
“但是,如果是那样……一切就都有了解释,而且,未必就是坏事。”
“只不过……草!”
巴彦罕见地爆了一句脏话。这个面对武夫将军的侮辱轻视,都能如清风拂面的无角人,此刻脸上却有些气极反笑的意味。
“亏我还帮你,把无名者的真实身份掩盖这么久。”
杀死飞牛,是难得的荣耀和功绩。
但同时也是巨大的仇恨。
漏网的克拉尔之选残部、沙格尔的精神余党、同情飞牛的老派沙克战士……他们虽然已经不成气候,无法再生起推翻王国政权的念头,却极有可能找上“凶手”无名者,试图最后一次复仇。
因此,巴彦动用了权力,将斯昆一战的参与人员、具体细节,都掩盖了下去。
即便是他的反对者,比如现在坐守斯昆镇的五人众,西泽将军,也对此保持默认……因为其中还涉及到大山穆凯的污点。作为现在的继承人,未来的沙克君王,储君的形象不能在民众心中有所贬损。
这就是政治妥协。
“无名者”这个称号,在起到宣传作用的同时,传得沸沸扬扬,可民众又不知道他是谁。
这反而是对路北游最大的保护。
毕竟,很难有人联想到。
那一个大家都看不起的“平皮人”。
可是……
“保护个屁。”巴彦靠在椅背上,没好气地自语。
那个人用得着保护么?
如果自己的猜想正确的话,那他现在不去找别人算账就不错了……
头上的白炽灯,适时一黯,只是没有完全熄灭。
巴彦看着头顶,摇摇头。
哪怕是作为首都的阿德马克,以及最核心的王宫区域,电力供应还是不稳定——这其中倒是也有他定下的,把能源优先供给重工产业的原因。
至于他们这些办事的顾问。
点烛油也不是不能用。
就在这一打岔的功夫,他发现自己手上的笔已经停了下来,而纸上竟已留下了一幅潦草但又不失神韵的简笔画,在闪烁的灯光下,仿佛活过来一般。
巴彦抽出纸,看了一眼。
顿时愣了神。
只见那潦草的线稿,组成的是一个沙克族小女孩,顶多七八岁的样子,身形瘦弱。她一只手像是被谁牵着,另一只手却拖着沉重到夸张的分段斧。
画面上,是女孩的背影。
而捕捉到的这一幕,却正好是她回头看去,视线像是穿过纸张,与坐在案前的无角人相望,跨越了空间与岁月,又带着一丝不安与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