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给发电轮上的仓鼠面前吊上一颗玉米,给他们一点过上好生活的希望,可实际上就算拼了命也不过能刚好养活自己。
只是,对于废土上的绝大多数人来说,能够活下去,就已经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
“可是……这样下去,妈妈的医药费要什么时候才能攒齐啊。”
霍步阳心中一片灰暗。
他开始为自己刚才的冲动感到后悔了,不接受又有什么用?惹怒了坊市商人,下一次他们只会更加打压自己这个愣头青和出头鸟。
除了屈服又有什么办法呢?
作为一个在废土上讨生活的拾荒客,他所能做的只有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深入各种危险的遗迹,还要从其他拾荒者手里抢食。
然后期望商人们在盘剥过后还能从指缝里好心多漏出几枚开币。
然后救妈妈的命。
只是,坊市主管最后的一番话仿佛仍然在他的耳边回荡,让他心中燃起的希望又少了一分:
“下次?”
“你也知道最近来了个新人,总能搞到好东西,要价还低。”
“你们的这些破烂下次再来怕不是连40都卖不出了……”
霍步阳叹了一口气,因为他确实知道坊市商人口中的那个“新人”。
大概在三个月前,枢纽站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叫“路梦”的拾荒者青年,谁也不知道他的来历。
原本枢纽站里的居民来来去去,大家没有兴趣去听一个新人拾荒客的故事。
那也许是什么被通缉的罪犯、被打散的土匪,也可能只是一个走投无路的普通人。
就像他们毫无征兆的出现一样,他们的离去也同样悄无声息,每天早上都会有几具躯体躺在墙角,再也没站起来过。
这样的事在枢纽站再常见不过了。
可是这个青年不同,有关他的传言络绎不绝,和他的拾荒客身份格格不入,这让霍步阳不得不留意:
据说他在这片荒漠中掌握着自己的水源,从来没有人见他在坊市买过水。
据说他对野外的地形了如指掌,连地头蛇和老拾荒客都比不上他。
据说他知晓枢纽城每个人的隐秘,连夫妻的床头话都逃不出他的耳朵。
据说他虽然看起来很年轻,实际上却是接受过基因改造的古人,现在已经几百岁了,他的满头白发就是证据。
据说他还吃小孩……
据说,他的名字叫“路梦”。
和大部分拾荒客不同的是,霍步阳识字,也读过几本上古文明遗留下来的古书。
在他看来,这些传言多半都是子虚乌有。
即便是真的,也没有传言中那么玄乎。
见识越少,怪事越多。
不过有一件事是真的:路梦总是能找到好东西。
霍步阳远远看见过坊市商人在和路梦交易时,那张想要装作肉痛却憋不住笑的肥脸。
以前的坊市商人在收废品时也笑,但那是嫌弃和嘲弄的笑。
一次是运气,两次、三次、一次又一次,如果总是能找到好东西……那就是有别人所不知道的依仗。
对于这样的人,霍步阳一向是避着走,免得惹上麻烦。
只是,也正是知道枢纽站还有这样的一个人物存在,少年在不知不觉中就受到了鼓舞。
——原来,拾荒客的生活也能有希望。
三个月来坊市的废品回收价已经下降了一大截,这让霍步阳的生活更为艰难。
不过他知道,这不是那个死胖子说的那样,都是路梦卷起来的错。
想来只是坊市借机打压收购价格,同时转移矛盾和仇恨罢了。
“一定要攒齐给妈妈治伤的钱。”霍步阳重新打起精神,准备先把这些天里的收获先藏在自己的秘密基地。反正现在就算把它们都卖了也还远远不够。
不管坊市商人怎么说,物价总是会有波动的,等到一个合理的价格再出售也不迟。
“如果我也能像路梦一样,总是能找到各种好东西,钱一定不是什么难事吧。”
“只是他这么高调,很容易遇到危险……”
这样的念头刚浮现,霍步阳就强迫自己忽略了它。
他这样境遇的人哪有资格还去操心一个陌生人的安危。
能够照顾好妈妈和自己就足够了。
两个小时后。
自认为处理好一切的霍步阳站在一间由铁皮、木板还有塑料布拼凑出的窝棚前。
这个瘦削的少年用力抹了抹脸,又仔细拍干净身上的灰尘,让自己整个人显得更精神些。
最后他活动了一下嘴角僵硬的肌肉,练习完微笑的表情,这才掀开窝棚的遮布。
霍步阳看向那位躺在床上的憔悴妇人。
所谓的“床”,不过是几张麻布。看起来简陋,却也仔细地垫过。
迎着她慈祥的目光,少年脸上浮现出难得的笑容。
“妈,我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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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辗转反侧的霍步阳终于还是难以入眠。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注意到一边的妈妈没有被自己吵醒,便走出窝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