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唱了,他走过来,近了一些,再近一些,我看到他嘴角的一抹笑意,那一时刻,所有的心酸苦楚都荡然无存,我的心猛烈地跳着,像突然活过来一样。
他作了一个揖:“在下唐突失礼,只因觉得娘子的歌喉不凡,情不自禁到了戏台。”人人都唤他李生,他是和珅的门客,自那一日他听到小戏台的唱词就没有再离开过后院。
男怕夜奔,女怕思凡,那一日,白芙蓉唱的正是《思凡》。
在蝠池和月河之间的小石桥上,白天仙鹤漫步其上,晚上是李生和白芙蓉密会的途经之地,他们要躲开所有的人,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反而因为是偷偷地相见,血脉上头,随时提着一颗心又让两个人有一种难言的快感。
李生按住激动的心情,像雅集里的翩翩佳公子一样感叹上一句:“芙蓉姑娘,今晚的夜色恰好。”
他不叫我夫人,而是叫我姑娘,我心上兀了下,一时不免心酸,我原本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儿。
我望向他的眼睛,那是像夜色一样深邃的眸子,他知道我的身世,当然更知道我的身份,他同情我的遭遇,尤其是身体上的折磨,那时候,我以为遇到了这辈子一个真正懂我的人,一个男人。”
白芙蓉说到一个男人的时候,扫了在场的所有男人们,岳东林、周震易、史努比和小助理都不由得背后一凉。
“看我干什么,我也想要一个懂我的男人。” 小助理小声嘀咕着。
岳东林赶紧收回目光,这家伙不知道在想什么,在胸前抱着手,低头踢桥上的小石子,小石子翻了几个跟头,正好有一个滚到潘晓晨脚边,潘晓晨也在沉思着什么,准确地说,似乎元神出窍了一样,被这一记石子拉回到人间,潘晓晨欲言又止。
史努比算是镇定自若的了,还在笔记本上写下“男人”,又重重地圈了一个圈,本着务实求是的精神问:“芙蓉姑娘与这个男人…………额,这个懂你的男人怎么样了呢?”
“那一夜,紫藤花暗香浮来,我们私定终身,他许我地久天长,我愿追随他不离不弃,我们说好的要逃出这深宅大院!”
“你们要私奔?”
白芙蓉重重地“嗯”了一声。
恭王府的仙楼用的全是金丝楠木,不朽不烂,天然有香气,现在一根金丝楠木的柱子价值27亿,康熙年间,紫禁城大火,烧了金銮殿,当时举全国之力,太和殿也只凑够了一半的金丝楠木,其余用的松木,而和珅这一室便用了八根金丝楠木。
窗外几声残雨,顺着屋檐滑下来,清脆地打在金丝楠木的栏杆上,隔着一个果木云蝠纹双面雕落地屏风,潘晓晨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她半倚在嵌理石的罗汉床上,长发流泻在半腰间,她把红烛点亮,影影绰绰地映照出一个男子的半边侧颜,还有她两片前襟敞开后露出的雪白肌肤,两个人的鼻息相缠交错着。
四周黑漆漆的,异常安静,潘晓晨甚至能感觉到身体和黑暗发出的摩擦声,但她不敢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像看走马灯里的画片,没错,那是白芙蓉和李生!潘晓晨的心跳到了舌根上。